她是知道的,聞若弦不喜歡喝酒,但很多時候要顧及場合或禮儀,客戶的面子,即使沒有人強迫、勸酒,也會喝一點。
兩者不可比擬。
話說出口便覺不妥,但為時已晚,只見聞若弦臉色黯淡了許多。
“我……我不是逼你的意思,我開玩笑的。”宋清蘿連忙補救。
聞若弦拿起熟透的肉串放進她盤子裡,一如既往溫柔地笑:“烤好了,有點燙,放一會兒再吃。”
宋清蘿默默低頭。
“以前我在德國留學的時候,跟幾個同學租房車出去旅行,把周邊國家玩遍了,無拘無束,很快樂,也很放松。後來工作,就再也沒有這種閑情逸致,今天出來突然想到了,感覺時間過得真快。”聞若弦說著夾起一片土豆,輕輕吹了吹。
她主動談及過往,宋清蘿豎起了耳朵。
“德國”二字觸發記憶開關。
時間的確走得很快,一眨眼六年過去,看似聞若弦在她記憶中停留了很久,但其實一直都是她單相思。
她對她全無所知。
在去年十一月份以前,人家根本不知道她是誰。
想到這裡不免難過起來。
“那時候你多大啊?”宋清蘿假裝不知,很感興趣的樣子。
“二十二歲,我記得是秋天,剛到德國沒多久,對什麽都新鮮,才適應了一點,就迫不及待出去玩。”聞若弦邊說邊笑。
那一年宋清蘿十七歲,已經在英國生活兩年,還是個高中生。
她嬉笑著說:“比我晚兩年,我高中就滾出去了,而且我比你小五歲哦,怎麽樣,我是不是很棒?”
聞若弦露出驚訝神色:“十五歲?我以為你是成年後去念大學……”
“還有比我更早的,”宋清蘿擺擺手,“我們圈子裡很多‘ABC’,小學就滾出去的更多了,我是比較晚的,因為我媽事業主要在國內,她可舍不得我了。”
“小時候我媽總要抱著我睡覺,上初中了還叫我‘崽崽’,還有我乾媽,也就是楚楚的媽媽,我和楚楚念國際學校的時候,她們都不讓我們住校……”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聞若弦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年紀那麽小,一個人在國外生活,會不習慣嗎?”
宋清蘿咬了一大口肉,慢慢嚼著咽下去:“生活上還好,有保姆、廚師和司機,沒什麽不方便的,情感上很難熬,會特別想我媽媽,從小就在她身邊沒怎麽離開過,晚上想她想得一直哭,但是度過適應期就好多了,有楚楚陪我,雖然她也想家……”
聞若弦聽得津津有味,感覺好奇心在被滿足。
她心中的宋清蘿像一張白紙。
每多了解一點,就為白紙添一抹色彩,可以是浪漫的紫,熱情的紅,純真的藍……最後構成完整的圖畫。
不知道會是什麽模樣。
她隱隱約約有了一些期待。
離開自己熟悉的成長環境,去到另一個陌生的國度,那份孤獨,非經歷相同之人能體會。
聞若弦對此深有感觸。
聽著宋清蘿滔滔不絕講述自己在英國的生活,時間不知不覺流逝,燒烤架上的素菜幾乎被聞若弦吃光。
“你去過英國嗎?”宋清蘿突然問她。
聞若弦用紙巾擦了擦嘴,點頭道:“去過一次,和同學參加辯論賽,總決賽在倫敦大學舉行,比賽結束之後在當地玩了幾天。”
辯論賽……
宋清蘿心一緊。
“什麽時候?”
“2019年10月。”
“剛好我和楚楚大一入學,她在那個學校……”
聞若弦微微挑眉:“噢,這麽巧嗎?”
宋清蘿緊盯著她的臉,繼續說:“我有印象,那天我去找楚楚玩,學校裡貼了橫幅,挺熱鬧的,我……”
我去了現場,看見了你,然後記住了你的臉。
這些話只能說給自己聽。
“我怎麽沒看見你呢?”她帶著開玩笑的語氣,眼睛裡酸澀彌漫。
聞若弦也很是驚訝,想了想,說:“也許是人太多了。”
“對啊……”宋清蘿仰頭望著夜空,眨了眨眼,“學校那麽大,人那麽多,說不定我們有擦肩而過,只是互相不知道而已。”
快要溢出來的眼淚又逼了回去。
聞若弦並未察覺到異常,只是覺得很奇妙,多年前的某天,兩人曾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著相同的空氣,走過同一條路。
簡直不可思議。
“這麽說,我們有‘空氣緣分’,如果當時就認識了你,現在應該是老朋友了吧?”她看著遠處的草坪感慨。
半晌,無人應答。
“清蘿?”聞若弦疑惑轉頭。
宋清蘿側著身子,長發遮擋住半張臉,突然站起來:“我吃飽了,先去洗澡。”
說完大步跨上車。
“?”
……
夜深露重,山林寂靜。
收拾乾淨桌椅,聞若弦回到了車上,把沒吃完的食材放進冰箱,東西都歸位。
廁所隱約傳來水聲,她看向車尾床,又看了看堆滿雜物的頂床,還想再掙扎一下。可是腦海中又閃過宋清蘿委屈的樣子,只能打消念頭,默默給自己做思想工作。
不過是睡一張床而已。
閉上眼睛,一覺很快到天亮,只要自己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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