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來人是程蘇然。
素面朝天, 身上穿著休閑的居家服,頭髮松散隨意地挽在腦後,像是出門散步的樣子。
“宋秘書, ”她驚訝地打量宋清蘿,“你住在這裡嗎?”
宋清蘿正要點頭, 猛然想到她和聞若弦的關系,若是承認了,很快聞若弦就會知道她隱瞞真實住所, 知道她撒謊。
謊言會成為接連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她急中生智:“不, 我來找朋友。”
程蘇然視線越過她。
一般有客來訪, 無論與業主關系多好,都必須由保安陪同上樓,平常見慣了,這會她看到宋清蘿身後並沒有保安, 有些奇怪。
宋清蘿反應迅速,隨口編了個謊:“噢,我經常來朋友家住,很早就在警衛室登記過了。”
程蘇然沒多想,點了點頭。
“程總住這裡?”宋清蘿掩飾著緊張。
“對, 剛吃完飯, 下來走一走。”程蘇然語調輕快,臉頰浮起淺淺的小梨渦。
“那很巧啊……”
宋清蘿打著哈哈, 皮笑肉不笑, 心裡犯起了嘀咕。
格林尚府的房子基本不出租, 每戶只要有人住, 不是訪客就是業主, 因此篤定程蘇然是後者, 也意味著,房子是程蘇然自己買的。
同樣是老板,人家享受著頂級濱江豪宅,若弦卻只能租住在次等級的小區。
憑什麽?
心中憤懣不平,也生出疑慮。
根據她從小到大接觸人的經驗判斷,縱使程蘇然有錢,全部身家也不夠買這裡的房。如果不是本地戶籍,以公司名義買下來的,就更沒道理自己獨享了。
她明明問過聞若弦……
但是聞若弦沒有正面回答。
難道——
宋清蘿越想越陰暗,越想越覺得聞若弦受了欺負,臉上僅有的淺笑也掛不住。
“你朋友住在哪一棟?”程蘇然饒有興味地聊起來,沒有要走的意思。
宋清蘿看著她卻是格外討厭。
大小姐驕縱慣了,不想藏的情緒很難藏住,面對程蘇然的笑臉,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許冷色,不鹹不淡地應:“程總,我得上去了,你繼續散步吧。”
說罷扯著嘴角繼續往前走。
程蘇然愣在原地,望著她腳步匆忙的背影,嘴唇微張,想喊她,聲音卻卡在喉嚨裡。
好像感受到了莫名其妙的敵意。
“?”
……
宋清蘿逃進了家門。
身體仿佛被灌滿涼水,沉重,陰冷,當憤懣情緒退卻,感受到更多的是恐慌——程蘇然會不會告訴聞若弦?
即使她謊稱來找朋友,也難以保證聞若弦不會多想。
撒一個謊,要用一千個謊去圓。謊言就像雪球越滾越大,維持到現在,她愈發力不從心。
總有被它吞噬埋葬的那天。
如果程蘇然不跟她住一個小區,謊言或許能維持更久,但現在顯然已岌岌可危。今天只是在路面上偶遇,萬一下次在車庫碰見……
宋清蘿後悔沒有問程蘇然住在哪棟樓。
又覺得可笑,與其絞盡腦汁隱瞞,不如主動向聞若弦說實話,態度良好,爭取“寬大處理”。
若弦是那麽溫和的人,一定不會跟她計較。
可要是問起來為什麽隱瞞?
因為想住進聞若弦家,為什麽?因為想接近聞若弦,為什麽?因為……她喜歡她。
一環扣著一環。
是她不能輕易表明的心意。
生活從未像現在這般辛苦,勞累,幾乎要達到她的極限,每時每刻都像走鋼絲,她總在繼續堅持和放任跌落之間搖擺不定。
口袋裡突然傳來輕微震感。
她短暫清醒,摸出手機看了看,聞若弦給她發的消息:
[排練結束了嗎?]
宋清蘿心裡咯噔一下。
不長的記憶裡,聞若弦很少主動發非工作消息,偶有一次,她會立刻寫進《老古板觀察日志》,笨拙得就像原始人在石頭上刻字。
時間是風,吹得走沙塵,吹不動巨石。
這樣就能回味很久。
現在聞若弦主動詢問她……
已經提前說過下午要排練,晚上要回家,能有什麽事找她?如果是工作,以聞若弦的習慣不會先發問,而是直接布置任務或是下達命令。
時間點卡得不早不晚,偏偏在她撞見程蘇然之後。
宋清蘿惴惴不安,硬著頭皮回復:[嗯。]
——聽程總說剛才在她家小區遇見你?
她甚至猜得到聞若弦要問什麽。
半晌,對面顯示正在輸入中,但一直沒有回復。等待變得煎熬,讓人焦躁不安。
宋清蘿忍不住問:[怎麽啦?]
假正經:[沒事。]
“……”
完了。
肯定知道了。
宋清蘿頓時絕望,不禁埋怨起程蘇然來。
嘴上沒把門,什麽都要告訴若弦,不就是仗著關系好嗎?有什麽了不起……想著想著,眼睛逐漸泛酸。
確實很了不起。
若弦會因為程蘇然的話而來質問她。這就是了不起。
淚意湧上來,她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想說什麽就直說,不要讓我猜,給個痛快。]
聊天框靜默許久,又是反覆“正在輸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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