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浪倒吸一口涼氣,斷碎的骨骼處湧來一陣鑽心疼痛。
張浪忍不住翻了兩下白眼,差點昏死過去。
幸好他有神性肉身,即使骨骼斷碎也能複原,否則這條胳膊估計就廢掉了。
“你……”
少女不知所措的怔在原地,她的手揚在半空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你怎麽這麽孱弱?!我只是隨便碰了一下你……”
少女滿臉震驚,她盯著自己的小手看了又看,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對張浪真的沒有惡意,剛才只是想撒嬌罷了!
“隨便碰了一下?”
張浪緊咬牙關,抬起另一隻手擦掉從頭上淌下來的汗水,不斷做著深呼吸,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跳起來和少女拚命。
“對呀!我剛才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輕的碰了一下你……我……我平時和族人玩鬧時也沒有這樣啊……”少女小聲嘀咕道。
她低著頭,俏臉紅彤彤的,隻敢用余光偷瞥張浪,兩隻小手局促不安的抓著裙角,模樣十分可愛。
“平時和族人玩鬧?呼……”
張浪深吸一口氣,從衣服上撕下來幾綹布條綁住斷臂,鐵青著臉道:“姐姐,你敢不敢露出你的真身,讓我看看?”
“露出真身?幹嘛?”
少女狐疑的看了一眼張浪,不過她也沒怎麽猶豫,“嗖”的一下就褪去了人身。
刹那間,風雲變色,狂風大起。
只見一隻身高五丈,青面獠牙的猙獰夜叉站了起來。
夜叉身上披著一層綠油油的鱗甲,露出的臂膀上滿是虯龍般的肌肉,渾身皮膚都黑黝黝的,就算一個腳趾都比張浪大上許多。
轟隆!
夜叉不小心撞到九皇殿的牆壁。
半堵牆頓時崩塌,碎裂的靈玉磚“砰、砰、砰”掉在地上,這些靈玉磚價值不菲,據說比鐵還硬。
嘩~嘩!
夜叉身後浮起一片海浪虛影,海浪翻滾驚天動地,浪花中環繞著數縷仙氣,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恐怖氣息。
“仙階的五丈夜叉,你跟你的族人隨便玩玩也就算了,你跟我這個弱小無助的人族玩什麽啊?!”
張浪閉上眼睛,眼角緩緩滑落兩行清淚。
他的人生簡直充滿了“驚喜”,心中悲憤交加。
“我……”
夜叉張開血盆大口,聲音震耳欲聾。
僅僅一個字就震的張浪耳鳴不止,張浪連忙側過頭,欲哭無淚伸手喝止道:“還請女俠請恢復人身!”
“嘿嘿……”
夜叉尷尬的笑了笑,黝黑的臉頰上閃過一絲紅暈。
她跺了跺腳,地面頓時陷下去一個大坑,煙塵鋪天蓋地。
夜叉自己都嚇了一跳,差點沒站穩摔個四仰八叉。
她要是摔下去,恐怕整個九皇殿都會被砸塌,頃刻間就能化做一片廢墟。
夜叉不敢再亂動,晃了晃身體恢復人形,重新變成那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少女俏皮可愛的眨巴了兩下眼睛,然後有些忸怩的邁著小巧的步伐,緩緩挪到張浪身邊。
“別過來!!”
張浪嚇得大驚失色,生怕夜叉少女再次傷害自己。
他現在若是巔峰狀態倒還好,但是張浪本來就身受重傷,十分虛弱,就連神性肉身都難以激發,若是再被少女摸一下、碰一下,恐怕不死也要殘廢。
“對不起,我……我剛渡過第四道仙劫沒多久,所以還不是很會控制力量,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少女扭扭捏捏的低著頭,不斷摳著手指。
“沒事,我不怪你,但是我想問問你,你能不能帶我離開湛仙洲,渡海去別的地方……”張浪臉色蒼白道。
“啊?”
少女愣了一下,疑惑問道:“為什麽呀?你自己不能渡海嘛?為什麽要讓我帶著你……”
“這你別管,你就告訴我,你能不能帶我離開。”張浪沒好氣道。
“好像……好像不能哎,我們似乎只能與湛仙洲的九皇殿主教交往,因為我們要收取香火,至於其他的人族修者,我們是不可以理會的!”
少女支支吾吾的搖了搖頭,露出一臉羞愧之色,她頓了一下後小聲補充道:“我剛才看到你訓練蒼蠅,覺得很好玩,所以才偷偷和你說了幾句話。”
“哦,原來如此。”
張浪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神識探進儲物袋裡,尋找自己搶來的那塊主教令。
幾息後,張浪在角落裡找到了主教令,但就在他準備拿出來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主教令旁邊還有另一枚令牌。
這枚令牌晶瑩剔透的,上面寫著一個“白”字。
張浪頓時被勾起了回憶,他神思恍惚的放下主教令,轉而拿起這枚刻著白字的令牌。
半年前,張浪從昏迷中醒來,腰間多了一塊腰牌,懷裡多了一縷青絲。
腰牌,是白落羽送給夏侯屠歌的防身之物,夏侯屠歌又系在了張浪腰間,張浪清醒後找不到夏侯屠歌蹤跡,便將這塊腰牌與青絲一同放進了儲物袋中。
拿開腰牌後,張浪果然看到了一縷杯綢布綁著的青絲,烏黑纖細,喚起張浪無數美好的回憶。
“屠歌……”
張浪默默低喃,黯然失神。
“嗯?什麽?兔哥?喂你過分了啊!人家明明是女孩子,而且我不是兔子,我是夜叉!”
少女撅起小嘴,叉著腰做出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張浪這才收起思緒,頗為無語看了夜叉少女一眼,鬱悶道:“誰喊你了?哪涼快哪呆著去!”
“哼!那我走了,你自己養傷吧!”
語罷,夜叉少女轉身就走,但走了幾步又悻悻的回過頭來,從頭上拔下一根玉簪扔到張浪面前。
“你這是啥意思?”
張浪疑惑的從地上撿起玉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隻“母夜叉”想幹什麽。
“我雖然不能渡你過海,但是你如果在南海上被海族刁難的話,可以拿出這根玉簪,尋常海族都會給你幾分薄面的!”
“這就當做我給你的補償啦!嘻嘻。”
少女嬌憨一笑,揮了揮手後轉身離開,不再做絲毫停留。
張浪看著少女的背影漸行漸遠,望了很久都不曾開口,他沒有阻止海女娑婭的離開,也沒有拿出主教令來冒充九皇殿的主教。
總而言之,張浪再一次無視了許立芸的話,擅自做出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我不甘心,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屠歌在這裡,立芸也在這裡,我就算離開,也要站在巔峰處,帶著她們一起離開才行!”
“立芸,你讓我勿念,勿憂,但是我做不到,所以原諒我這次的一意孤行。”
“你很聰明,但你不了解我的過去,所以你覺得我只剩下了逃跑一條路。”
“但事實並非如此,我曾在虛無幻界中留下一步暗棋。”
“柳家,就是我新的藏身之地,也將是我新的崛起之路!!”
“等我踏上巔峰後,一定打敗韓凌兒,搶回屠歌,再將屠歌和立芸明媒正娶!”
“這才是我要的結果,這才是我最終的選擇!”
啪!
張浪把主教令扔了出去,令牌摔在石頭上,碎成了兩半。
呼,呼~
風聲環繞在耳畔,張浪長吐一口氣,掃去腦中諸多思緒,低頭尋找那隻趴在地上做“俯臥撐”的綠頭大蒼蠅。
幾息後,張浪看到了綠頭大蒼蠅。
它已經被海女娑婭在無意間一腳踩死了,扁爛屍體黏在地上,腹腔中流出一灘黑血。
“大綠,你死的真慘……哎,讓你偷懶,你看看,遭報應了吧!”
張浪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連忙轉過頭,用腳碾了幾下,徹底把死蒼蠅埋在了沙土裡面。
其他的蒼蠅也早就亂嗡嗡的飛走了。
張浪無奈,只能縮回角落,閉上眼睛打坐修行。
……
日月穿梭,時間匆匆而逝。
兩個月後。
柳家迎來了一個蓬頭垢面,衣不蔽體的客人,他的容貌完全被髒亂的長發遮住了,只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
他雖然模樣狼狽,但柳家沒有任何一個人膽敢對他不敬,甚至柳家主都親自出面,把他迎進正堂之中,享受最高待遇。
此人正是張浪,一路小心謹慎趕來柳家,以韓慕的身份坐在這裡。
張浪的傷勢已經恢復了,斷臂完美愈合,神性肉身不同凡響,重生的骨骼比曾經還要堅硬,傷勢愈合的也很快,只剩下幾處微小的傷疤,估計再過幾天就會恢復如初。
在這三個月裡,張浪的生活簡單而又枯燥,除了修行、療傷、睡覺便是玩蒼蠅,而且還玩的提心吊膽,生怕引起路人的注意。
幸好,九皇殿附近人煙罕至,就連主教也沒幾個會來。
在這中間,海族倒是又來過幾次,每次派來的強者都不一樣,張浪再也沒有見過海女娑婭的身影。
不過這些也都無所謂了,不管海族派來的是誰,來九皇殿做什麽事都與張浪無關。
張浪已經摔碎了主教令,就是要斷掉自己的後路。
他要破釜沉舟,要放手一搏,準備在柳家潛心修行。
……
“韓公子,您怎麽會搞成這幅模樣?!”
柳家主滿臉驚愕的瞪大了老眼。
“湛仙洲非要說我是幽魂族,如果我不這樣隱藏身份恐怕早就死在亂刀之下了!”
張浪憤憤不平的一掌把桌子拍成齏粉,嚇得眾多柳家仆從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多出。
“哎!”
柳家主歎了口氣,皺著眉頭作出一副愁雲慘淡的模樣,道:“誰說不是呢,世人愚昧,竟把韓公子當做幽魂族,真是荒誕至極!”
“可惜我柳家勢單力薄,雖然是風域六大勢力之一,卻是墊底的那個,說出去的話根本沒人相信。”
柳家主頓了一下,羞愧萬分的看向張浪,苦笑道:“柳家已經盡力了,實在改變不了世間的傳言,還望韓公子恕罪啊!”
“哎,嶽丈此言差矣,這是世人愚昧,柳家何罪之有?!”
張浪大手一揮,伸手把額前長發扒到耳後,露出髒兮兮的一張臉。
“韓公子寬宏大量,果然是人中龍鳳,前途不可限量啊!”柳家主拱手稱讚。
“來人!”
柳家主喚來一個小廝,板正了老臉吩咐道:“快去為韓公子取幾身上好的衣袍,再取靈泉之水,供韓公子沐浴更衣!”
“是!”
小廝領命退下。
“嘿嘿,韓公子稍等片刻,待那家仆備好衣袍泉水,公子就可以擺脫這幅形象了。”
柳家主換上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樣,那雙滿是褶子的老眼都快眯成了縫。
“多謝嶽丈了!”
張浪佯裝感激的拱了拱手。
“哈哈,自家人還客氣什麽,這樣,老朽現在喚來小女與公子一敘,你們十年未見,今日可要好好親近親近!”
柳家主哈哈一笑,沒等張浪回應就負手起身走出了正堂。
“親近親近?什麽鬼?”
張浪愣了片刻,腦中已經浮現起某些不好的畫面,頓時打了個哆嗦,心想這次一定要克制住自己,否則就真成了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何況柳家似乎還是十年前坑害許立芸的幕後黑手,所以張浪更不能和柳若凝再有什麽曖昧了。
這次來許家“避難”也只是權宜之計,若不是身處絕境,無可奈何,張浪打死都不會踏進柳家半步!
想到這裡,張浪連忙端正了坐姿,故意閉住眼睛,裝作一副進入了修行狀態的模樣。
……
柳家冷冷清清的,不知何時遣走了大部分家丁仆從,就連丫鬟都沒留下幾個,偌大的庭院看上去倒有些空蕩,到處都安安靜靜的。
柳若凝臥房前。
柳家主輕輕用手指叩了兩下房門。
柳若凝推門而出,她打扮的十分得體,臉上塗了胭脂,看上去美豔動人。
看到柳家主後,柳若凝美眸中頓時閃過一抹深意,幾步走出來,小聲問道:“怎麽樣?他起疑心了嗎?”
“魚已上鉤,鱉已入甕。”
柳家主淡淡一笑,深邃的老眼中透著耐人尋味的精芒。
……
半柱香過後,柳若凝俏生生的推開正堂大門,毫不顧忌的飛撲到張浪身上,兩條玉臂纏住張浪脖頸,淚眼婆娑的撒起嬌來。
“韓公子,你這些年都去了哪裡,若凝想你想到茶不思飯不想,就連尋死的心都快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