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樣的冷漠其實稱得上是一種保護,因為太多在江城打拚的人,沒有時間回家,只能自己在異地過年,對於龐大的“江漂”群體來說,冷漠的年節和平日的區別不大,思鄉之情也就沒有那麽濃。
向挽今年的手機也足夠熱鬧了,大量的私信和評論祝她新年快樂,很多沒有見過的聽眾朋友把她當知心的姐妹,給她在私信裡說一些自己的困難和苦楚,從未對人開口過的那種。
向挽仔細看,大多數時候,她都當一個不會回復的“樹洞”,因為怕自己活過來,可能會嚇到她們的傾訴欲。
但這些私信裡活色生香的情緒,也讓她不孤獨。
還有她圈裡的朋友,時不時給她發信息聊聊天,冷傲出了名的晁新也發來了新年祝福。
她禮貌地致謝:“謝謝晁老師。”
一般都不會再有回復了,但晁新回了一個:“不客氣。”
於是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劇集播出的反饋,這個題材算新鮮,聽眾的反響挺好,尤其是晁新的少女音讓人眼前一亮,向挽的禦姐音也很悅耳。
“向老師新年快樂。”
晁新發過來一條語音,是一個聽起來十來歲的小姑娘,向挽瞬間明白過來,笑了笑,也用語音柔柔回道:“小朋友,新年快樂。”
放下手機,還沒來得及黑屏,一個電話就震了過來。
向挽有點驚訝,竟然是彭姠之。
“挽挽!”她在電話裡嘿嘿嘿地笑。
“怎麽了?”
“你下來!小區門口,姐帶你兜風。”
彭姠之是本地人,一直都在江城過節,小家常年都見著,對年節也不太有儀式感,因此春節假期她就老往外跑,和老同學聚會什麽的。這個春節她怕向挽太孤單,就跟家裡招呼一聲,跑了出來。
向挽裹著圍巾下去,嚇一跳,彭姠之靠在一個重型摩托旁邊,拎著頭盔,笑得痞裡痞氣的。
如果是別人做這個動作,多少有點油了,但彭姠之就還好,畢竟烈焰紅唇,風情大盛。
“你怎麽來了?”向挽搓手,哈著氣。
“帶你逛廟會,夜遊廟會,可好玩兒了。”彭姠之把頭盔扔給她。
“可是……”大冬天的騎摩托車,好冷的,想一想,臉上就在刮刀子了。
“姐非得克服一下你對倆輪子的恐懼,上車,抱著我。”
向挽矜持地坐到後面,摟上彭姠之的腰,轟隆隆的啟動聲音,像向挽穿越過來那天的驚雷。
“明兒大年初一,還有廟會呢,去嗎?”彭姠之問她。
“嗯。“
彭姠之笑了,她是得盯著點兒,晁新也是本地人,她得提防一些趁虛而入,自家看著長大的小白菜,好端端的不能給拱了。
……倒沒有說晁老師是豬的意思。
但是追向挽的多了去了,再挑挑,對吧?
她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
另一邊,遷城的小別墅結束了一整天炮仗轟炸的熱鬧,筋疲力盡地立著。
於舟很苦惱,她覺得自己都快耳鳴了,洗完澡出來腦子裡還是嗡嗡嗡的,連趙女士的魔音都輸入不進去了。
一邊抹臉一邊走進臥室,蘇唱立在窗前,就著台燈的光暈,翻她的作業本。
“年年都翻。”於舟覺得很好笑,“有什麽好看的啊。”
“你以前寫的作文,還挺有意思的。”蘇唱說。
“是嗎?”於舟靠過去。
然後把蘇唱趕開:“你先去洗澡,讓我來品鑒品鑒我當年的才華。”
蘇唱沒動,於舟說:“我可剛把浴室給你洗暖和了啊,我們這暖氣不是很足的你知道的,再犯懶不去,一會兒凍死你。”
蘇唱笑了,輕捏一把她的臉,然後轉身去拿睡衣。
於舟帶著笑意低頭,接著蘇唱翻開的本子看,無語,小學時候的,都是什麽我的理想,我的媽媽,我的老師,有意思在哪啊。
大概有意思在,《我的媽媽》和《我的老師》的開篇第一句都是:“有一位世界上最偉大的女人,也是世界上我最愛的女人,那就是,我的……”
於舟哈哈大笑。
套路啊,套路。
把小學的作業本合上,她又打開下面那一本,那時候她剛上初中,學校發了特別高級的作文本,封皮兒是藍色的,看上去像一本書。
那時候她想,假如她寫出特別精彩的作文,那麽以後,她就有自己的一本小書了,她會給它起什麽名字呢?也許叫《於小舟作文集》。
她小小的作家夢,就是從這一本沒寫完的作文本裡開始的。
她翻開第一頁,認真地看,突然愣住了。
只有三四行,是一個未完成的故事,確切地說,只有一個文案和人設。
那是她第一次嘗試寫小說,隻記錄下了靈感,但由於沒有堅持,這篇小說沒有問世。
作文本上這樣寫:
今天上課,老師講到李朝,李朝的衣服可真漂亮,我想寫一個李朝的女孩穿越到這裡的故事,我要與她做好朋友……
於舟的呼吸停住了,外面未散的煙火打在她的臉上,像時空交錯時遺留的漏洞。
她突然想到剛見到向挽時,她手足無措地坐在自己家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