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們家雇了多少人啊?”
晚上收工,吃過飯回到酒店,倪冰硯洗了頭髮,坐在窗邊吹著熱帶暖風,一邊喝果茶,一邊和她爸打電話。
照例說了下今天的趣事, 倪冰硯沒忍住,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拍完今天的戲,她腦子裡就一直在想,她掙了錢,除了讓自己過得舒服,做得最多的,就是慈善捐款。
錢捐出去就不用管了, 她不用麻煩,辦事的人也能少點掣肘,真是皆大歡喜。
如今想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她的做法還是太低級了。
比起一次性的捐錢,或許一份長久而又穩定的工作,能給那些人帶來的幫助更大。
能靠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活著的同時,給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應該是每一個有自尊心的人最盼望的事。
那種隻盼著享受嗟來之食,不願意付出辛勞的人, 也不值得人同情。
若提供工作崗位,順便還能把這種人給排除出救助名單, 想想還挺好。
想明白這一點,倪冰硯突然就感覺,生命進入了更高級的層次,她也獲得了更多的智慧和更大的格局。
但她又不懂這方面的事情, 光有個想法也無從下手,就想著先跟她爸打聽打聽。
“多少工作崗位?你倒是把我問住了。咱家食品廠、餐廳,還有直播團隊、綜藝團隊,怎麽也有幾百吧?具體我得等到發工資的時候,看有多少人領工資才知道,你也知道,今年咱家流動人員比較多,每個月的人數都不太一樣。”
女兒頭回問起與家裡生意有關的事,倪光禮十分高興,先回答了她的問題,才反問她:
“你問這個幹啥子?”
倪冰硯就跟他說起今天拍戲的事,說完又忍不住感歎:
“我以前從來沒想過,原來我們家養活著那麽多人!爸爸!你真的好了不起!”
倪光禮被閨女誇得有點飄飄然,所幸理智還在,沒被她帶到溝裡:
“怎麽能說這種話?你個傻孩子!
“人家是靠著自己的勞動生活,與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們創造價值,我們回饋酬勞,若是在咱這兒乾得不開心了,人家分分鍾換個工作,何談我們養活他們?
“你說的這些,不過是老板的自我感動罷了, 員工們可不會這麽想。
“電影裡這種台詞很是有深度,現實裡你要跟咱家員工說一句試試?
“他們只會覺得自己工作做多了,工資給少了!說不定還要互相攀比,攀比完再憤憤不平,比如某某某沒有他能乾,掙得卻比他多之類的。
“從來沒有哪個員工會感激老板給了自己一份工作這種事,除非他內心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薪酬,工作是老板施舍給他的。
“咱家如果全都是這樣的員工,那咱家距離垮杆兒也差不了多久了。”
有能力的人自然能靠自己找工作,能力不足又人品還行,才會有老板願意可憐他,可這樣的人齊聚一堂,想要撐起一個團隊,明顯不可能。
倪光禮一向很樂意指點自家閨女。
當藝人就是這點不好,腦子也跟著藝術了,和現實有點脫節,不夠接地氣,很多事情都是想當然。
作為爸爸,倪光禮覺得自己有義務把她從烏托邦裡拖出來,讓她接受一下現實的毒打。
“從社會層面來說,也沒有錯,我們為社會提供了這麽多工作崗位是事實。”
倪冰硯保留了最後的倔強。
“嗯,你這麽說還差不多。看待問題要全面,要有深度,不要流於表面,撿起半截就開跑。”
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倪冰硯也不打算和他爭辯,直接換了個話題:
“那爸爸,咱家去年交了多少稅啊?”
“你今天怎麽總問這些事啊?你到底要幹啥子?”
先是問家裡有多少雇員,又逮著他使勁拍馬屁,現在又過問起家裡的繳稅情況,倪光禮有點看不透,她這到底是什麽路數?
“是這樣的,我在想,我能不能創造一些工作崗位,給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比起接受捐助,他們大概更希望得到一個持續的收入來源吧?”
見她是為了這事,倪光禮立刻凝眉思索起來。
“你的捐助對象不是老人就是小孩,他們能幹什麽呀?”
老年人體力不行,還基礎疾病一堆,請回來哪敢讓他們乾活?
雇傭未成年,得多想不開?
“我就是發愁啊!沒辦法才問你嘛~你不是見多識廣,走的橋比我走的路還多,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都多嗎?”
“其實你這主意還挺好!我回頭可以在基金會裡運用一下,你覺得開一個大嫂快餐連鎖,聘請沒有工作的嫂子們當店長怎麽樣?”
倪光禮說著說著就來勁了。
“也許我還可以開個愛心書屋,現在的孩子都喜歡電子產品,閱讀可是個好習慣,不能丟了……”
倪冰硯:“……”
所以,她這是問了個寂寞?
雞沒偷到,米還舍了一把。
好不容易靈光一閃,想到個好主意,眨眼就被人白嫖走了,真是。
“算了算了,這事兒反正也不著急,我現在也沒錢搞這種大項目,你那邊先乾著,回頭有什麽經驗還可以給我傳授一下。”
她說了一堆,倪光禮只聽到“沒錢”倆字兒,隻當她年紀輕輕不懂得規劃,被人捧了幾句,就熱血上頭拚命做慈善,到頭來弄得手頭拮據。
罷了,這是唯一的親閨女,雖然有點散財童子樣兒,善良心軟也不是什麽壞毛病,倪光禮立刻皺緊了眉頭:
“你沒錢花了?人在國外,手頭沒錢怎麽行?就這樣,不說了,我去給你打點錢。”
“唉?等等!”
倪冰硯又感動又無語,您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
不是好好聊著天嗎?怎麽突然就拐到打錢上面去了?
老爸行為有點迷惑,但他經常這麽乾,倪冰硯也不覺得太離譜。
不就是來自老父親的愛心投喂嘛?多收幾次也就習慣了。
掛了電話,倪冰硯剛摸出一本詩集,打算放松放松腦子,就聽門鈴一響,有人來找。
大晚上的,大家都歇了,除了端木梨會直接敲門,彪哥過來找她都會提前打電話,給她一點準備時間,防止她衣著太隨意。
所以她也沒想太多,直接開了門。
門一開,就見飾演爺爺的演員徐彬穿著絲綢睡衣站在門口,嘎吱窩下夾著一套沒開封的文房四寶。
見她開門,徐彬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光腳穿著棉質長裙,頭髮海藻似的披著,那張斯文儒雅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
“小倪啊!我聽說你在書畫方面頗有造詣,今日難得收工早,不如咱倆好好交流交流?”
“交流”二字用了重音,這話突然就帶了點兒奇怪的顏色。
倪冰硯突然覺得,她爸哪離譜了?
這特麽才是真的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每一天都過得很用力的時候,是真的察覺不到時間流逝。昨晚二寶半夜高燒不退,守了一夜不敢合眼,不知不覺就天亮了。每當這時候,我就會想,當年我應該學醫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