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長陵並不出名,直到此時,劍會中的絕大多數選生也並不知道他的身份,甚至以為他是來自邊塞的邊民,然而徐憐花和夏婉自然知道厲西星的身份…也正是因為厲西星太過沉默和不引人注意,等到厲西星從人群中走來,她才想到方才計算的時候忽略了這樣一名強者的存在。
這些年厲西星都不在長陵,沒有人見過他的出走,但是在被放逐到月氏國之前,厲西星一直是同齡人之中的佼佼者。
若是單獨對上厲西星,她也並沒有多(豬)(豬)(島)小說 zhu.om少贏得對方的信心。
她也不能明白厲西星這時的舉動是什麽意思。
丁寧之前也並未見過厲西星,也並不知道扶蘇曾經阻止過厲西星和自己見面,只是聽到徐憐花和夏婉說出這人的名字,他便馬上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他的眉頭微微挑起,但是看著走來的厲西星也沒有說話。
厲西星也沒有出聲。
他一直走到丁寧和徐憐花等人的身側,然後隨便在一塊空地上坐了下來。
徐憐花眉頭漸皺,正想措辭開口,然而這種境況對於張儀這樣的而言卻似乎沒有分毫的障礙,看著坐下的厲西星,張儀已經感激而有些羞澀的行了一禮,輕聲問道:“您也是想幫助我家丁寧師弟麽?”
厲西星依舊沒有出聲,他也沒有回禮,只是點了點頭。
“為什麽?”
夏婉看著厲西星,依舊有些懷疑。
獨孤白的呼吸不自覺的頓了頓。
他也是從幼時便離開了長陵,和厲西星並無多少交集,然而他卻聽到過一些關於厲西星的傳言,他覺得像厲西星這種人的心地其實很脆弱,夏婉這樣的態度或許便會引來很多不佳的後果。
不出獨孤白的預料,他看到厲西星的眼眸深處瞬間湧起強烈的敵意。
然而讓獨孤白有些意外的是,厲西星卻是並沒有對夏婉表示什麽,只是緩緩的轉頭過去,看著丁寧。
“家父希望我對付你。”
聽到他這開口第一句話,徐憐花和張儀等人都是一陣愕然。
“所以我一開始沒有過來。”
厲西星卻是已經接著說了下去,“我喜歡有原則的人…在長陵很多時候必須順從,但我順從,我的原則是順從心意。”
“就像當天的端木淨宗,所有人都認為我不應該打他,也不許我打他,但我依舊打斷了他兩根肋骨。”
“方才聽到你和那人的對話,我確定你也不願意順從,所以我過來。更何況想要對付你的劍已經很多,再多我這一柄劍也沒有什麽意思。”
這些話語聽上去特別怪異。
或者說理由特別怪異。
以至於一旁的易心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但不知為何,對於厲西星這樣的人而言,這樣的理由聽上去卻分外令人信服。
丁寧看著厲西星,沒有問其它的問題,只是認真的說道:“你才回到長陵不久。”
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看著厲西星的目光變得更為不同。
丁寧這一句話便點出了厲西星這麽做極有可能迎來的後果,那就是再次被放逐。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說道:“長陵未必有月氏國好,至少在我的眼裡是如此。”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獨孤白的眉頭驟松,心中油然生出些敬意。
“說的好。”
徐憐花也不再看厲西星,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選生,看著漸要隱沒在昏暗中的陳離愁的身影,微嘲道:“什麽順從不順從,人活在世上,關鍵還不是要自己開心,若是有了力量都不開心,那還要修行做什麽。”
張儀也徹底放松下來,對厲西星卻更加敬佩,再次施禮道:“多謝。”
“不用謝我。”厲西星冷漠道:“我現在站在你們一邊也未必算得上幫你們,因為端木淨宗在數年前便已經是岷山劍宗的弟子。”
徐憐花和獨孤白等人互望了一眼,他們都知道這是事實,端木侯府的端木淨宗在前些年便通過了岷山劍宗的大試,已經在岷山劍宗中修行多年,只是一時間他們也並未想到這點。
張儀一愣,“你的意思…難道你覺得若是因為有你的相助,我師弟丁寧即便奪得首名進入岷山劍宗學習,端木淨宗也會因為你的關系而報復我師弟?”
“你或許覺得不可能。”
厲西星沒有看張儀,只是冷漠的看著遠處,“但端木淨宗就是這樣的人。”
厲西星的確不太會聊天。
無論是神情上還是語氣上,他都給人一種無法理喻和難以接近之感。
然而張儀卻似乎並不這麽覺得,在他的眼睛裡,厲西星已經成了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他就可以包容。
他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我聽說當年你打斷端木淨宗肋骨的時候,他才五歲,為何你就有這樣的論斷?”
“五歲?”
厲西星也忍不住充滿的冷笑起來:“所以你大概怎麽都不會想到一名五歲的孩童怎麽會那麽陰險,會只是因為不喜歡一個人,便會經常做一些惡事然後說謊栽贓在那人的身上,還會經常放一些贓東西在那人喝的水中,甚至在樓梯上都會設置一些手腳,想要別人跌斷手腳。”
所有的人都怔住。
就連丁寧都愣了愣。
張儀的手腳不自覺的有些寒冷起來。
頓了數個呼吸的時間,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厲西星,聲音微顫道:“你說的是端木淨宗五歲時,便處處處心積慮害你?”
厲西星沒有回答。
他本來就不擅長和人交談,所以他覺得自己不必回答。
“所以那次你打斷他的肋骨,並不是因為一時的衝突,而是之前他已經做了很多這樣的事情…你忍他很久了?”張儀開始有些明白,他的身體都微顫起來,他開始覺得如果那都是真的,那這麽多年的放逐對厲西星不公。
厲西星沉默了片刻。
“只是那樣的話,我或許下手不會那麽重。”
忽然間,他抬起頭,憤怒起來:“我養了一條狗,一條剛剛會吃奶時便被遺棄的小狗,但就在那條狗終於有點長大,我終於不用再喂它羊奶,它也能夠跟著我到處跑的時候,它卻浮屍在了井裡。”
丁寧的目光微微閃動。
徐憐花和夏婉等人都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互望了一眼。
張儀的面色蒼白起來,“是端木淨宗把他丟到了井裡?”
“一個小孩子做事很難不留痕跡,要查證出來並不難,很多人都可以輕易查出來…包括我父親都知道那是端木淨宗的所為,所以他特意要求我不要做出格的事情。也只是因為是端木淨宗這樣出身的人做的,父親才會特意警告我。”
厲西星厲笑了起來:“端木家的人也送了一條更可愛的小狗給我…只是他們並不知道這只是更讓我確定是端木淨宗。我答應了他們所有人,但是我不想順從。所以我打斷了端木淨宗的肋骨。”
“如果不是我當時太小,我的力氣不夠,我的出手還不夠狠,端木淨宗就已經死了。”
厲西星的眼睛裡閃耀著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慘烈神色,他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因為我當時並不只是想打斷他幾根肋骨,而是想要殺了他。”
因為一條小狗而想要一個人償命。
這的確似乎太過狠辣。
然而發生在一名六歲的孩童和一名五歲的孩童身上,這件事卻似乎又沒有什麽不對。
至少就連張儀都沒辦法判斷這件事厲西星是對還是錯。
他只是覺得端木淨宗不該那麽做,這件事本身就不應該發生。
“對於那個女人,你們就像一條狗。”
“我也只是像一條狗。可以隨意被捏死,或者被丟到井裡的一條狗。”
“但即便是死,我也不想讓他們那麽愉快。”
厲西星並不知道今天自己為什麽會說這麽多話,會因為那些近乎遺忘的舊事而這麽憤怒,但是他的心中卻覺得分外的痛快。
他的胸膛滾燙得似乎有火在燃燒。
丁寧轉頭看了他一眼,卻是笑了起來。
“那便一戰。”
他的笑聲響起,然後站了起來。
這一刹那,他周身所有人的胸膛裡都似乎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