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螢有著一張很剛毅的臉,他身上的氣質其實和梁聯非常像。他和梁聯這一批在軍中屬於少壯派的將領有很多共同之處,歸根結底都是因為他們都是在巴山劍場領軍的時代成長起來。
當時巴山劍場的將領雖然不如趙劍爐的那些修行者那般亡命,然而卻擁有著其余各朝的將領無法比擬的堅定信念。冷峻、剛毅、悍勇、無畏……這些都是當時那些出身於巴山劍場修行者身上普遍存在的氣質。
在成長經歷上,莫螢也和梁聯有著極為類似的際遇。
梁聯曾經只是一名很平常的車夫,而莫螢則是一名很普通的藥師,在戰場上甚至連藥官都不算,只是負責調配一些基本的止血藥劑。
兩人都是因為接觸了巴山劍場的強者,才終於成為強大的修行者。
而最為相似的是,兩人都是背叛了巴山劍場,才很快擁有了極高的地位。
梁聯掌管著長陵周遭防軍一半左右的軍力,距離封侯也只差最後一步,至於莫螢,他跟隨著魏侯,是魏侯座下最倚重的將領,權勢僅次於魏侯。
唯一有差別的地方,是梁聯之前一直在長陵,而莫螢則一直在邊軍領軍,而且莫螢真正的得過巴山劍場的親傳,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個人修為,都要高出梁聯。
連梁聯都在謀求自己成為大秦王朝第十四位王侯,這樣一位比梁聯還要強出一些的軍中權貴自然也有封侯的可能。這麽多年來莫螢一直甘心屈於魏侯之下,替魏侯領軍,真正的原因便只有他自己才知曉了。
陽光雖暖,風卻寒冷。
莫螢放下已經看過數遍的軍情簡報,泯了口溫在旁邊炭爐上的茶水,垂首之間看到營帳內裡一側角落的地上有數點黃色,卻是不知不覺間已經長出了數朵黃色的野花,他這才真正的感到了些暖意。
人之精神,略一松解便容易疲憊。
他感到有些疲憊,輕聲歎息了一聲,揉了揉有些腫脹的太陽穴。
終究有些老,精力不複十余年前。
但這些疲憊和感歎,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
他眼睛視界裡的黃意消失,那數朵在數個呼吸前還生機勃勃的黃花變成了淡淡的白,就如一個人染霜的鬢角。
寒風之中驟然加劇的冷意,不只是將空氣裡的水汽迅速的凝結為霜,甚至帶著一種詭異的味道,將綠草和花朵之中的水分都擠了出來,凍結在表面。
這樣霸道和暴戾的元氣侵襲,隻可能來自於強大修行者的殺意所指。
莫螢剛毅的面容上多了數條皺紋,他放下了微燙的茶水杯,伸手再抬起時,他的身前案上已經多了一柄短劍。
這柄短劍只有尋常大秦製式長劍的三分之一長度,整個劍身和青草嫩芽的綠色極為相像,劍身至劍柄上到處都是細碎的白色符文,就像是青嫩的草叢中長出的一簇簇白色花朵。
這柄劍已經封存了許多,此刻沒有元氣的注入,色澤便顯得尤為黯淡。
莫螢注視了這柄劍一息的時間,抬起了頭。
一道鋒銳的劍意自他身前的空氣裡形成,嘩啦一聲,厚重的帳簾在上沿被整齊的切斷,掉落在地。
大片的陽光闖入他眼簾的同時,營門外走來了一對男女。
他所在的這處營地是這一帶秦軍指揮中樞的所在,周遭不知道布置著多少崗哨暗卡,然而令人心驚的是,直到這一對男女公然出現在陽光下,不帶任何掩飾的朝著大營正門而來,營中的修行者才發現這兩人的身影。
女子身材修長,身穿著普通的青色粗布袍服,面目前似乎有風雪縈繞,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容貌。
和她並肩而行的男子一襲長陵普通的玄色衣袍,只是面目籠著黑巾。
莫螢身前案上的短劍輕震了一下,看到這名女修的同時,他便已經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作為一軍的統帥,出現不速之客,此時應是他發令之時,但他卻一動不動,只是保持著靜默。
“止!"
一聲充滿著威脅的厲喝聲在軍營之中響起。
即便此時軍營之中絕大多數人都不可能知道來人的來歷,但是兩朝交戰正酣,忽然有兩名詭異的修行者直直朝著營門口而來,任誰都會覺得莫名的詭異。
一男一女兩名修行者似乎完全沒有聽到這一聲洞金裂石的喝聲,依舊只是用原有的步速往前行走。
”放!“
沒有任何的猶豫,又一聲厲喝聲伴隨著許多淒厲的破空聲響起。
數百枝箭簇上帶著幽幽火焰的箭矢墜落如雨,灼燒著營門口這一帶的天地元氣,但最具威脅的,卻是隱匿在這其中一枝箭矢後方的一道飛劍。
這道飛劍用一種極為陰險和穩定的姿態,在一枝箭矢後方的渦流之中飛行,完全沒有發出任何多余的響動,甚至沒有對前方的這枝箭矢造成任何的的影響。
這是極為強大的飛劍控制,甚至超出了真元修為的界限,在很多時候都足以殺死比這柄飛劍主人真元修為更強的修行者。
當這柄飛劍悄然隨著這些箭矢墜落,逼近這兩名修行者頭頂上方數丈的距離時,這兩名修行者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然而在下一刻,女子的身周多出一些飛舞的冰礫。這些冰礫在陽光下閃耀著深沉的灰色和藍黑色的雙重色澤。
噗噗噗噗...
一陣密集的輕響。
真正落向這名女子和她身旁修行者身體的箭矢紛紛破碎,連帶著那柄隱藏在箭矢後方,看似悄無聲息,但實則隱匿和蘊含著強大的天地元氣的飛劍,也同時破碎。
對於尋常修行者而言強大的飛劍和這些箭矢,對於這名女子而言,似乎沒有任何的區別。
在正常人的思維裡,如果說這樣一枝箭矢是一塊落石, 那這樣的一柄飛劍便應該是一座小山。
一塊落石和一座小山砸向一個人,怎麽會毫無區別?
在這一瞬間,時間便猶如停頓,軍營中一片死寂。
哢嚓一聲爆響。
由沉重而粗大的木材所製的營門破開,木片如碎裂的冰片灑落一地。
那一男一女就此在破開的大洞中走入營區。
在下一刹那,一片驚怒的聲音響起。任何軍士都很清楚,只要被強大的修行者深入營區,因為誤傷的關系,一些威力龐大的符器便不可能再發揮作用。
有五名修行者第一時間迎了上去,將體內的真元毫無保留的盡數壓迫而出,不帶任何的後手。
五道不同的元氣,如五條瀑布噴湧,砸向這兩人。
女子沒有左右四顧,只是很簡單的伸出了手,做出了一個揮劍而斬的動作。
狂風驟停,一切都被凍結。
整個軍營再次沉寂下來。
所有人看到一片深沉到難以想象的藍黑色充斥眼瞳,如一片深淵從地底被抽離出來,丟向了此刻明媚的天空。
這深沉到了極點的色澤來自於女子手中生出的一柄本命劍。
在接下來一刹那,五名修行者的身影全部從腰間斷為兩截,落地時發出冰雪墜地的碎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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