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天神凰 第244章

鴻堂收集消息不可謂不盡心，甚至連萬載馳死前動用過元魂珠，引發天地之力反常異動的事，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夏皎看著那短短的一段文字，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鴛鴦宮庫藏的各種圖書秘笈，她已經看了大半，正好知道元魂珠是什麼東西，又有什麼用途。

她幾乎直覺地想到，萬載馳是在利用元魂珠，對聖界某人送出那“律鬥界”三個字。

至於與胡氏兄弟激戰、同歸於盡等等，可能是真的內訌，也有可能是為了防止旁人追查真相，牽連到夏皎他們這邊。

不管是哪一樣，都讓夏皎很不好受。

果然是少掌教的親信啊……阿故讓她找上萬載馳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預料到，他會用這麼極端的手段為他傳信？

夏皎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有些不敢往下想。

她絕不希望阿故是個如此冷酷的人，得有多狠心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對自己忠心不二的人，為了自己佈置的一個任務去死？！

毛毛一雙冰藍色的貓眼慢慢閉起，它在萬載馳對夏皎說出那一番託付家人的話時，也隱約覺得不對，當時它以為是因為胡氏兄弟的存在，萬載馳認為給它送信可能要冒上一些風險，所以提前做好最壞打算，萬一他被胡氏兄弟所害，將來夏皎可以將他的遺言帶到。

它怕這個猜測說出來，夏皎會多事地留下幫忙對付胡氏兄弟，惹上去窮後患，所以乾脆什麼都不說，只讓她放心離開。

毛毛由始至終沒有想過，要萬載馳動用元魂珠傳信，它早就忘記了，萬載馳手上還有一顆它當年親自為他求來的元魂珠。

它原本只是想，讓萬載馳想辦法聯絡他當年在都亢宗的師兄弟，借著他們給它的真身送句話，要求返回聖界面見舊主罷了。

都亢宗上下不少人都知道，萬載馳曾是少掌教身邊的親信，他要求與少掌教見面，許多人都會願意當傳聲筒，好賣個人情兩邊討好。這個方法比較周折，不免要費些時間，而且在胡氏兄弟的監視下，必定存在一定風險，但就算不成，只要少掌教一系沒有完全失勢，胡氏兄弟斷不敢真的要了萬載馳的命。

它太過自以為是了……

萬載馳選擇這種方式，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換取它對萬家的照顧與補償，也是想痛快了結自己無望的殘生。

要把毛毛在律鬥界的消息迅速隱秘地傳到他的真身手上，動用元魂珠確實是最直接保險的辦法，代價卻是萬載馳剩餘不多的壽數。

元魂珠是無法根據主人的意願隨意催動的，它爆發出全部能量、帶著主人的意念穿越萬界，到達指定某人手中的唯一條件，就是主人性命。

萬載馳……萬大哥……毛毛心裡第一次升起濃濃的悔意。

它不是太記得清楚，從什麼時候起，與萬載馳之間的感情漸漸變成了最普通的主僕之情，普通到，它明知道他要為它冒險，卻因為種種原因避而不想。

最初相識時，它心裡其實將萬載馳當成是朋友、兄長。

萬載馳也確實把他當成需要關照指點、需要容讓寵愛的弟弟。

也許是從他知道它的真實身份開始吧，這個總想在它面前充大哥的傢伙就變了，變得像其他人那樣，視它為高高在上的少掌教，敬……而遠之。

然後在漫長的歲月中，連它都漸漸淡忘了，兩人最初相識時的那份曾令它溫暖過的兄弟情。

萬載馳徹底成了它身邊一個值得信任的忠誠屬下。

理智一點兒說，萬載馳從走火入魔修為大跌之後，就徹底對自己失去了希望，他唯一惦記的只是那個遠在迷鑿界的萬家。

他還沒來得及為都亢宗立下大功，真正出人頭地，在聖界站穩腳跟，把萬家居家遷居到聖界來，就成了一個失敗的廢人。

這次他為都亢宗少掌教如此出力，甚至豁出性命，少掌教無論如何都會對萬家看顧一二。這筆交易在萬載馳看來，大概非常合算吧。

毛毛想大聲吼叫，發洩一下心裡的窒悶難過，最終卻只是一聲不吭鑽回夏皎的背籃裡。

夏皎的怪異表現被邵掌櫃看在眼裡，不禁遲疑地問道：“夏姑娘，怎麼了？這迷鑿界……”

“沒什麼，是萬家老祖過世了，他是個很好的老人家，我有些難過。麻煩邵掌櫃繼續幫我留意著迷鑿界的事情吧，謝謝了。”夏皎懨懨道。

從鴻堂出來，夏皎對纖棠苑的美味佳餚都失去了興趣，見師兄師姐吃得差不多，便打道回府。

辰聖界 都亢宗

巍峨的仙山矗立在茫茫雲海之上，仙山之巔、星輝鑄就的恢宏大殿內，一名姿容俊雅猶如朗月的清瘦青年盤膝坐在正中，出神地望著門外翻湧的雲海。

他正是都亢宗的少掌教盛朝故。

站在大殿門外聽候傳喚的兩名老者，忍不住偷偷窺看他面上的神情，記憶中，極少極少看到少掌教面上露出如此複雜難明的神色，似悲似怒，似在猶豫又似迷惘。

幾天前有人動用元魂珠對少掌教傳信，自那之後，少掌教就經常露出類似的奇怪表情。

清風徐來，大殿門外一名身穿杏黃衣袍的年輕男子，腳踏金蓮翩然而至。兩名老者見了他精神一振，連忙雙雙上前恭謹行禮：“恭迎太上長老，少掌教已靜候多時。”

這名年輕男子容貌同樣極是出眾，更難得是，他身上散發著的那種無法形容的光彩靈韻，仿佛連靠近他的東西，都會因他而變得明亮璀璨。

他看上去只得二十出頭，實際歲數早已過千，乃是都亢宗排名第三的太上長老，天級靈師金鏘鈺。

少掌教沒事是從來誰都懶得理會的，特意秘密傳信邀他前來，肯定要緊要事情。

揮揮手示意兩名老者退下，金鏘鈺大步走入殿內。

據說靜候他多時的少掌教依然盤坐原地巋然不動，只抬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老三，才幾年不見，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金鏘鈺剛剛從大殿一角找到個蒲團，拎起來準備坐到盛朝故對面，聽了他這話不滿道：“什麼老三，叫得我好像是你兄弟一般，沒大沒小！我這把年紀，做你爺爺都夠了。”

他的聲音也十分年輕而且動聽，只憑聲音，就能生動詮釋何謂“字字珠璣”。

“你是太上長老，而且確實很老，又排行第三，不叫你老三叫什麼？你想當我爺爺，先去問問掌教老頭子肯不肯認你這個便宜爹。你都這把年紀了，還把自個兒弄成一副小白臉模樣，不嫌惡心？”盛朝故說起刻薄話來，能把死人氣活。

金鏘鈺氣極反笑：“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你又知道我要求你？”盛朝故態度依然頗為惡劣，卻並沒有否認意圖。

“我猜錯了？還以為有好戲可看呢，既然沒有，那不打擾了。”說罷金鏘鈺隨手拋下蒲團，毫不留戀地轉身就走。

“我確實有事求你，你可以滾回來看戲了。”盛朝故沒好氣道。

“早這麼乾脆俐落多好？偏要跟你三爺爺我擺譜。”金鏘鈺笑眯眯回身，再次拎起蒲團坐到盛朝故跟前，殷勤道：“來來來，快說說要求我什麼？”

盛朝故長長吐出一口鬱氣道：“你儘快去下界，把我的分身平安接回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咦？這麼快找到你的分身了？是哪一個？”金鏘鈺收起笑容，認真問道。

盛朝故卻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因為他這個分身太丟人了！雖然金鏘鈺到了下界肯定會看到，但他就是不想現在說出來。

所以他轉了個話題：“七日前，萬載馳他動用元魂珠向我傳信，內容只有五個字，律鬥界夏皎。”

毛毛和夏皎商量，讓萬載馳的傳信裡只要“律鬥界”三個字，是怕消息傳送過程中洩露，太詳細了反而會為他們惹禍。

他們一開始都沒想到，萬載馳竟會用上元魂珠。

萬載馳臨死時鬼使神差地加上了“夏皎”兩字，也有自己的考慮。

果然盛朝故一聽到這個名字，馬上便明白過來，是自己分身的下落有了。

上次毛毛在琥珀城沙家莊園內為了救夏皎，激發了身上的法力投影，當時盛朝故與它有極短暫的一瞬元神融合，得到的訊息極少，就只有夏皎的名字和容貌。

但這足以讓他確定，他的分身這個名叫夏皎的小姑娘，必然有極深關聯，找到夏皎，也就能找到他的分身。

“萬載馳是哪個？哦！當年你第一次求我替一個弟子煉製元魂珠，那傢伙就叫萬載馳，他竟然死了？哎。”金鏘鈺搖頭晃腦歎了口氣，想了想又道：“律鬥界……我記得好像是個快完蛋的下界。你的分身竟落到那裡去了？夏皎又是何人？”

盛朝故繃著臉道：“是個看上去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我的分身應該就在她身邊。”

金鏘鈺吃驚地上下打量他，正色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連這麼小的姑娘都不放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