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天神凰 第251章

從前夏皎毫無自保能力，只能依靠夏江一人，夏江為了她不得不和家族裡的魍魎小人虛與委蛇。

如今夏皎雖然不過是後天六層，但身邊有師父師伯、有師兄師姐護著，他也可以暫且卸下肩上的重擔，不必再委曲求全。

向來只有前輩提攜後輩親族加入宗門求得庇護的，哪有一個小輩帶著長輩前去投奔師門的道理。

將來他的修為恢復到先天境地級，重新成為真正的強者，到時他再加入鴛鴦宮，那是為夏皎撐腰。現在他還是廢人一個，腆著臉送上門去，算什麼呢？夏江不想夏皎因為他，被宗門裡其他人小覷了。

他也不想與夏皎分離，不過他發現夏皎自己一個人，似乎成長得更快，所以也就狠下心腸，放她獨自高飛了。

夏江很有自知之明，他只算是野路子修煉者，機緣巧合加上侄兒夏韌的幫助，才勉強踏足先天境地級，論見識、論根基、論底蘊，絕對比不上卯太宗八大支脈之一的鴛鴦宮。

夏皎的師父、師伯看似修為跟他相差不遠，也不過先天境地級，但可以指點教導夏皎的東西，就多太多了。

夏江眼下也沒有多少自保之力，與其跟夏皎在一起互相拖累，倒不如讓她輕身上路。

幾年光陰在夏皎看來十分漫長，可在夏江眼中，不過是人生中極短暫的一瞬，不至於有那麼深刻的不舍。

夏皎勸了幾句，發現她的江爺爺心意已決，只好勉強答應讓他獨自留下。

這裡是阿福的地盤，阿福的修為在下界算是相當強的了，有它保護，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地穴之中分不清白天黑夜，很難感覺到光陰流逝，待夏江的情況穩定之後，夏皎才小心翼翼把琉璃城夏家遭遇滅門的事情跟他說了。

夏江是在夏家老宅長大的，對夏家的感情要比夏皎深得多，得知噩耗之後，沉默了很久很久。

振興家族，將夏氏一族遷居到上界甚至聖界，曾是夏江、夏韌兩叔侄奮鬥的目標，自從夏韌夫婦罹難，夏江重傷帶著夏皎返回律鬥界，他們曾有的希望與志向也隨之風流雲散。

最令夏江傷心的，是家族裡許多人的態度。

然而不管如何，夏家始終是他的根，可悲的是，他心裡最後的根也被人殘酷地徹底剷除了。

夏家還剩什麼？夏駢？那還能算是親人嗎？

夏江整個人仿佛被抽掉了大半的精氣神，不免流露出濃濃的消沉之意。

幸好他始終曾是地級強者，心志堅韌，再加上身邊還有夏皎這個牽掛，所以沉默了數天之後，他終於恢復過來，反而勉勵夏皎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我以後的路還長，尤其是你，只要將來真有一日能夠登天成聖，一切便都可扭轉。”

夏皎不想夏江難過，他說什麼都點頭說好，內心卻不以為然，就夏家那些人，活一輩子都嫌多，她就算將來真能成為聖靈師，也絕不會花力氣令他們復活。

就讓他們安心地去吧，正好還世間一片清新乾淨。

確定夏江這邊沒什麼問題了，夏皎與任慎過依依不捨地與他分別，啟程離開黑森林，返回鴛鴦宮。

鴛鴦宮裡的生活平靜依舊，一切似乎沒什麼不同，除了身邊少了那只高傲沉默又彆扭可愛的小白貓。

夏皎偶然看到房間角落裡放著的背籃和藤筐，都會不由自主出神良久。

她總忍不住希望，下一刻毛毛會從背籃裡鑽出來，然後毫不客氣地跳到桌子上，無聲要求她為它準備吃的。

又或者乾脆直接撲到她懷裡，要她替它洗澡順毛、擦臉擦爪子。

繪製靈符累了的時候，夏皎仍會習慣性地抬起頭望向桌角，仿佛還能看到毛毛安靜地趴臥在那裡，專注盯著她的模樣。可惜下一刻，她就會發現，那不過是幻覺罷了，桌角空無一物，毛毛已經不在。

最最難過的是晚上，她躺在床上，懷裡卻空空如也，偌大的房間只有她一個，明明只是少了一隻小小的貓兒，她卻覺得床鋪空曠清冷得讓她的心也空落落的。

師兄師姐見不得她低落的模樣，特意到石英城去，抱養了好些漂亮可愛的小貓，白的、黃的、黑的、灰的，還有花的……應有盡有。

一大筐彩色毛團般的小貓送到夏皎跟前，怯生生沖著她喵喵叫喚。

夏皎吃了一驚，卻沒有像師兄師姐們料想的那般欣喜歡笑。

小貓們被散養在莊園裡，夏皎每日給它們餵食，偶然逗逗它們玩，但沒有像對待毛毛那般，時時刻刻帶在身邊，無微不至地照料疼愛。

它們也許比毛毛更活潑可人，但都不是她的毛毛。

她的毛毛在億萬星辰之外，憑藉同心金鈴，她可以確切感覺到它的存在，卻見不到摸不著它了。

辰聖界 都亢宗 萬星之巔

空曠冷寂的殿宇內，除了那位清瘦孤傲的少掌教，最近多了一名新成員，為這座高冷大殿平添了幾分生氣與人味。

此刻這名新成員正趴在少掌教的大腿上，接受著少掌教難得細緻的順毛撫摸服務。

能有此殊榮的，當然就是少掌教的分身——毛毛。

這個由夏皎做來，令毛毛非常舒暢享受的動作，由少掌教做來，卻沒勁透頂而且令它煩躁得想撓人。

一人一貓神魂同出一源，而且重聚之後神魂互通，猶如一體，彼此的記憶與感知也徹底融合了，少掌教的手摸在毛毛身上，除了貓毛手感有些不一樣，實際猶如左手摸右手，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自己給自己按摩順毛，能舒服到哪裡去？！

毛毛忍無可忍地爬起身，繞著盛朝故轉了兩個圈，越走心裡的邪火便越旺。

盛朝故沒好氣地“自言自語”道：“你還想怎麼樣？不肯讓別人碰，我親自照顧你，你也不耐煩，你只不過是我的其中一個分身，還是最沒用最廢柴的一個，囉囉嗦嗦的麻煩倒是最多！乾脆我再派人去把那小丫頭接來伺候你？！”

他嘴裡怪毛毛挑剔，實質他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分身別人摸來摸去，一想到那感覺，就噁心得不行。

毛毛扭頭瞪著他，不必開口他也明白它的意思，因為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毛毛想保護夏皎，不想盛朝故的輕舉妄動，把都亢宗暗裡搗鬼的那些人，引到夏皎那邊去，為她招來無窮禍患。

“那人”的手下不見得能夠搞清楚，夏皎到底跟他們的少掌教是什麼關係，又是如何相識相交的，只要知道少掌教對她另眼相看就夠了。

這個理由絕對足夠驅動他們對夏皎出手，她身上的秘密太多，毛毛不敢拿她去冒險。

“我知道她是聖血傳人，天賦比姬蓧還好，長得也挺漂亮，你……不！我們應該都會喜歡。但是你想過沒有，她代表多大的麻煩？姬家、水家、還有當年聯手對付卯太宗的那些人，個個都不好惹，個個都是她的仇家……她再好，也不值得我都亢宗為她在聖界處處樹敵。至少現在，我不能一意孤行，隨便犧牲都亢宗利益。”盛朝故也煩躁起來，喃喃自語地試圖“說服自己”。

他伸手抓起毛毛，盯著它頸上懸掛的金鈴，一臉嫌棄道：“看看你這個蠢樣！我真不想承認，你這樣的德行，竟然是我的九大分身之一！金老三那個死老鬼，現在一看見我就笑得陰陽怪氣！如果老頭子出關看到你，我簡直不敢想像他的表情……”

盛朝故說到這裡，神情難看得跟生吞了一隻蒼蠅似的。

他早知道自己這個分身是什麼模樣，他也沒指望它能變得威武強大，但也絕對沒想到，它意外流落下界，竟然會戴著個蠢透了的金鈴鐺，以家養寵物貓的姿態華麗亮相。

不但蠢透了，也弱爆了！

幸好知道毛毛是他分身的人極少極少，否則他少掌教的赫赫威名，必定全砸在這只蠢貓身上！

他好幾次想摘下這個金鈴鐺，扔到山崖底下的陰溝裡去，但每次伸手都無功而返。

毛毛打心底裡不願意捨棄這個金鈴。

金鈴裡不但有夏皎為它準備的丹藥和杯盆碗瓢等等專屬日常用具，還有它與夏皎的精血聯繫。

有它在身邊，毛毛就能感覺億萬星辰外，那個小姑娘的存在。

盛朝故對於毛毛的頑固執念無可奈何，只好隨手將它扔回自己腿上。

毛毛勉強挪動身體，選了個最舒服的姿勢躺好，心裡不爽地嫌棄：TM的，跟小丫頭的香軟溫暖差了十萬八千里！

盛朝故感知它的念頭，忍不住緊了緊拳頭，腦子裡也不由得一同回味起夏皎身上的溫暖體香和嬌嫩肌膚……

“少掌教，你受傷了？！”大殿正門方向，突然傳來親信護法的驚呼聲。

盛朝故有些錯愕地從幻想中抽身而出，強掩尷尬抬眼望向發聲的老者。

老者搶步上前，恭恭敬敬奉上一方雪白的素帕，隱含擔憂的目光正正落在他雙唇上方的人中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