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前腳出去,後腳薑寶青就重重的拍了下椅子扶手,冷笑一聲:“利用稚子來下毒,那邊也就這點手段了。”
尋桃從屏風後繞出去,滿眼是淚,噗通一聲跪倒在薑寶青身前:“主子……要不,奴婢帶著康康去莊子上吧。”
她怕康康給薑寶青招來禍患……可她也不會放棄康康的,這輩子她認了康康當弟弟,那康康就是她的親弟弟。
薑寶青搖了搖頭,沒有答應尋桃:“她們只要想查,還是能查到的,莊子上也不是多隱蔽的地方,到時候沒有侍衛護著,比在府中還好下手。”
尋桃的肩膀都微微抖了起來,難道,難道這輩子就只能在擔驚受怕之中過下去了嗎?
她並不是擔憂自己的生死,可她害怕康康被人殺害。
薑寶青低聲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她頓了頓,聲音有些含糊,“過些日子就好了。”
眼下她不能說得太多,但尋桃卻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眼裡那隱約快消失的光彩驀的亮了起來。
薑寶青朝尋桃略一點頭,起了身:“你這幾日就在此好好照顧康康,一應吃食水我都會讓人給你送來。康康的毒有些難纏,這幾日的湯藥萬萬不能斷了,有什麽反覆你立馬讓人去正院尋我。”
尋桃眼裡含著淚,對薑寶青這些叮囑又是心酸又是感動極了。
薑寶青揉了揉眉心,又指了向來機靈能乾的小井在這幫襯著尋桃,這才領著薑晴出了小院子。
外頭寒風一吹,薑晴打了個寒顫。
薑寶青望過去,注意到薑晴額上稍稍沁出來的汗,微微皺了皺眉,叮囑道:“一會兒我讓廚房熬些薑湯,你喝一碗,別被風吹得傷寒了。”
薑晴定了定心,點了點頭,她方才真是被那邊的手段給驚著了,這會兒跟薑寶青沿著回廊走著,終是忍不住低聲道:“……那邊,也不怕惹了報應?”
薑寶青笑了下,沒說話。
上位者是踩著無數白骨堆積出來的山一步步往上爬的,哪裡可能會怕報應?
這次也就是幸好有她在,能解了這個毒,不然,哪怕康康隻吃了一塊,旁的大夫怕是也對這毒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康康全身器官慢慢衰竭而亡,過程痛苦極了……怕是康康也會成為那白骨屍山中的一塊踏腳石。
……
今日因著還有莊子上的管事來回稟事宜,薑寶青便讓薑晴同她一道去了理事的小側廳。因著之前出了康康那事,薑寶青便讓丫鬟給這些管事奉了茶,讓他們在小側廳裡等著。
薑寶青帶薑晴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了。
管事們見薑寶青跟薑晴進來,忙起身行禮。
薑寶青坐在主位上,淡淡的跟管事們解釋了下:“讓諸位久等了,方才出了些事情在處理,來遲了。”
管事們連稱“不敢”,也沒有人多問。
主家的事哪裡是他們能窺探的?
只不過有些心思活泛的,就在那琢磨,這是不是夫人給來的一個下馬威?……面上倒是更恭謹了。
當然也有心生不滿的,卻也沒表現在面上。
薑寶青讓丫鬟把這一年的收入支出帳冊從田莊管事手上收了過來。
厚厚的一遝。
薑寶青從中拿起一本,翻了兩頁,便淡淡道:“……南城郊那處一百三十畝地的小莊子是誰在管著的?”
一百三十畝地,算是個小田莊。
在將軍府的諸多產業裡,實在有些不打眼。
姓王的管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先被點出來,他有些忐忑的上前一步,回稟道:“回夫人的話,是我在管著。”
薑寶青打量了一下這個管事。
他穿了一身有些舊的袍子,收拾得雖然乾淨,但袖口處卻有幾處磨損的地方。
薑寶青點了點頭,又拿起一本人員花名冊來翻了下,看了一眼:“哦,你姓王是吧?”
明明是閑談般的語氣,王管事卻嚇得跟什麽似的,語氣更恭謹了:“回夫人的話,是,我姓王。”
薑寶青按了按眉心。
她本來是看著這小莊子一年下來收支寫的清楚明白,倒是個打理莊子的人才,這才把人叫出來。
結果卻發現,這人打理莊子是個人才,但別的地方怕是有些用力過猛了。
比如,今日來將軍府見主家,幾乎人人都換上了自己簇新的衣袍避免失禮,而這位王管事,卻故意穿了身有些舊的衣袍。
可旁的薑寶青不知,但若是按照冊子上寫的這些,這個一百三十畝的小莊子的出產,絕對不會讓這王管事連一身簇新的衣袍都置辦不起。
大概是想在主子跟前留下個勤勉樸實的好印象,無奈有些用力過猛,反而顯得假了。
薑寶青雖然不是形式主義者,但還是淡淡的開了口:“今年我看著這小莊子收成不錯,王管事辛苦了……覓柳,去外院管事那,讓外院那邊給王管事撥兩身今年過冬的衣袍。”
王管事臉倏地就紅了。
他幾乎是立時明白了這位看著美貌過人的小夫人,應該是明白了他這個有些笨拙的小手段。
然而夫人卻沒有斥責他, 而是用兩身衣袍在隱晦的提醒他。
王管事額上的冷汗都出來了。
他又不是個蠢人,若真是個蠢人,也不會將那小莊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只是他實在不太會鑽營,往日裡在諸多莊子管事中也不顯,他今年咬了咬牙,心一橫,找了身平日裡下地乾活的舊衣裳換上,希望主子能覺得他勤勉樸實,讓他能在眾人中顯出來。
王管事忍不住心下苦笑,是他把主子想得太淺了。
王管事這會兒也不敢有旁的想法了,恭聲應是,退到了一旁。
薑寶青把南郊一百三十畝莊子的冊子順手遞到了薑晴手上。
薑晴愣了下,知道這是姐姐有心教她理事,忙認真的看了起來。
薑寶青又隨手拿了本冊子,這次粗粗翻了一下,又揚聲道:“西郊這四百六十畝的莊子是誰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