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用毒解毒的‘切蹉’規則簡單明了。
邵太醫和裁判大夫團準備了十幾種毒藥,放在一式一樣的木匣子裡,木匣子上只有一個編號。
劉太醫和李兮隨機抽號,抽到哪個號,就打開哪個匣子,先斷是什麽毒,然後把毒藥喂給死囚,再救治。
死囚頭上的黑布套已經摘掉了,兩個死囚都是滿臉橫肉、凶如惡煞的壯漢,坐在台上,橫著眼,一臉的滿不在乎。
全是活生生的大活人!活人喂毒藥,這簡直比看殺頭還刺激!台下一片吸氣聲,今天的比試太有看頭了!
李兮打量著兩個死囚,看樣子,這些死囚精心挑選出來的,長相凶狠,一看就招人恨,讓人一眼看上去就覺得個個死有余辜。
李兮盤算死囚,心思沒在那些匣子上,劉太醫不時瞟著台下,心思也沒在那些匣子上。
邵太醫指著擺了滿桌的匣子,猶豫了下,先請劉太醫道:“劉太醫先挑一個吧。”
話音剛落,個個脖子伸的如同老鵝、屏氣袖手等著看大毒活人的擂台下,突然傳了一聲尖利刺耳的嚎哭,這聲嚎哭仿佛是衝鋒的號令,頓時,周圍響起一片號哭大罵,直奔擂台而來。
“你還我女兒清白!”“青天啊!黃土啊!青天大老爺啊!冤枉啊!”“還有沒有天理啊?”“我不活了!我們老張家活不了了!”“我們老張家姑娘的名聲啊!啊哈哈哈!”“我今天非死在你面前不可!我不活了!”“我跟你拚了啊……啊哈哈哈啊!拚了這條老命!”
……
李兮目瞪口呆看著擂台下的哭天嗆地的一大群老的和不老的婦人,以及,被眾婦人推推搡搡,一臉驚恐夾中間的那個披頭散發的小姑娘。
是她昨天‘診錯’的那個小姑娘!
婦人群外邊還跟著不少閑漢,站在外圍高聲解釋:李大夫昨天擂台上不但診錯了脈,下了台又讓人跑到小姑娘家裡送墮胎藥,非說人家小姑娘懷了身孕,天地良心啊,人家明明是黃花小姑娘!
長樂樓雅間裡,陸離皺起了眉,婦人失貞懷胎,就算懷沒懷胎不好查,可失貞卻是一驗就能明明白白的事,她們哪來的膽子?
“你去看看。”陸離吩咐明山,明山知道這是讓他下去照應,答應一聲,垂手退出。
樊樓的雅間裡,閔老夫人看的興致勃勃,這場比試,你方唱罷我登場,各展神通,可真是熱鬧!
擂台上的劉太醫翹起了腿,沒看李兮,卻斜向司馬六少。
“就是她!就是她!往我家枝兒頭上潑汙水的就是她!化了灰我也認得她!非說我家枝兒懷了身子!天地良心啊!青天大老爺啊!我家枝兒還沒婆家呢,正正經經的黃花大閨女啊!”
擂台下,一個看起來很精明利落的婆子站在人群中間,指著白芷,一邊哭一邊叫一邊一跳三尺高。
白芷小臉兒白的沒血色,搖搖欲墜,她給姑娘惹禍了!她……
“別怕!”小藍在她肩膀上用力拍了兩把,直拍的白芷半邊身子都塌下去了,“沒事!有姑娘呢!”
白芷被她拍的肩膀痛的厲害,倒沒那麽怕了。
李兮深吸進一口氣,再長吐出一口氣。了個大擦!真是有好心沒好報!
劉太醫斜著司馬六少,司馬六少看著李兮,見她連聲歎氣,一顆心頓時高高提起。
要真是把人家黃花大閨女錯診出了孕脈,那昨天的功夫就全白費了!
“那個婆子,你家姑娘跟你說實話沒有?”旁邊有人幫腔。
“就是!還是先掂量掂量再鬧吧,也不睜眼看看台上坐的都是什麽人,這孕不孕的,手往脈上一搭,可就一清二楚嘍!”
“當心問你個汙人名聲!府尹就在擂台上呢!”
……
“我呸!我呸呸呸!你家黃花大閨女才懷胎呢!你全家都懷胎!我家枝兒要不是黃花大閨女,我就一頭碰死給你看!我一頭勒死我閨女給你看!”
婆子底氣足的腳底下跟裝了彈簧一樣,一跳接一跳,越跳越有勁兒。
“我告訴你!今兒非得給我們家枝兒一個說法不可!王府怎麽啦?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是京城!天子腳下!王府也不能血口噴人!今兒要不給我們老張家一個說法,我們老張家幾十口就碰死在這裡!讓你們看看!看看……這世道……沒法活了啊啊啊……啊哈哈哈!”
“李大夫,昨兒是診錯了,還是沒忍心說穿?”邵大夫招手叫過李兮,低聲問道,方大夫湊過來,一臉關切,十分擔憂的看著李兮。
李兮那張防蟲、驅蟲的方子他昨天翻來覆去看到半夜,越看越興奮,簡簡單單兩三張紙,卻讓人越看越覺得余味無窮、妙不可言。
特別是用山道年蒿煉汁做成糖丸的方子,已經到了大道至簡的境界,而且,要是她不把這方子告訴大家,自家做成糖丸售賣,光這一樣,就能讓她富可敵國!
這樣價值連城的方子,她卻絲毫不藏私的拿出來,光這一件,就足以令自己、令世人仰視!
“應該沒錯,不過她受孕的時間極短,也許還不到十天,脈象很弱。”李兮看了眼擂台下的小姑娘,垂著眼皮說道。
她是想替她悄悄解決麻煩,瞞過去的……
“咱們診一診?試試?”邵太醫環顧周圍問道,十幾個大夫眼睛放光,急忙點頭,不到十天的脈孕,得好好診診!
連劉太醫在內,十幾個大夫凝神理氣,仔仔細細診了一遍,邵太醫擰著眉頭,又多診了一遍,十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眉頭緊擰。
李兮困惑的看著面前這一團十幾個大夫,這麽明顯的孕脈,難道他們診不出來?怎麽一個個都這幅表情?難道他們診脈的理念和方法跟她不一樣?不可能啊!脈象這事,她一樣樣核對過,沒分別啊!
難道他們診不出來?就自己診出來了?
還是……自己真的診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