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草料場的路上,路過一個極小的鎮子時,李兮和白芷脫了護衛衣服,悄悄換上剛剛買來的布衣布裙,上了早就準備好的大車。
鄭義的副將沈遠征一幅絕對正宗、如假包換的鄉下土財主模樣,騎在馬上,脖子伸的長長的,眼巴巴看著遠處飛卷而過的黑騎隊伍,直看的心裡酸痛眼淚汪汪,當年跟在二爺身邊,多麽痛快,早知道就不升這個官了……
沈遠征一直看到連塵埃落定,看無可看,才垂頭喪氣的帶著七八個打扮成土財主家家丁模樣的親衛,護著那輛大車,沒精打彩往回走。
一行人走的不快,沒辦法,就沈遠征騎著匹馬,拉車的是驢,親衛們騎的也都是驢。
相城周圍百十裡,再富的財主家,也沒有給家丁騎馬的理兒!騎個驢算不錯了!作為正宗土著加土財主出身的沈遠征,本色出演,無論如何不會犯這種錯誤,一匹馬十來頭驢,只能慢慢悠悠的趕路。
沈遠征騎在馬上打盹,李兮憑著口氣,跟著陸離一連奔了兩三天,早就累極了,上了車悶聲痛哭一回,在慢慢悠悠、搖搖晃晃中,哭聲還沒停穩,就窩在滿車松軟的被褥墊子裡睡沉了,白芷更累,李兮睡著,她也撐不住了,挨著李兮,兩人睡了個暈天暗地。
來遠鎮外,鄭義帶著幾十個親衛,等的焦躁無比,直到天色落黑,才遠遠看到前哨疾奔而來,遠遠打著手勢。鄭義抖開韁繩,縱馬直衝出去,一口氣衝出四五裡路,才遠遠看到沈遠征一行人。
沈遠征遠遠看到鄭義飛馬而來,立刻精神了,急忙催馬迎上去,又是驚喜又是意外,抱拳見禮,“將軍怎麽來了?將軍親自迎出來,下官哪能擔得起……”
“不是迎你!”鄭義不等沈遠征說完,就把他堵了回去,“先生在車裡?”
“先生?哪有先生?就倆娘……姑娘!”沈遠征正宗的鄉下土財主出身,功夫不錯,讀書不多。
鄭義皺了眉,瞪著他道:“路上……不恭敬了?”
“瞧將軍說的,我讀書是少點,又不傻,那肯定是……爺……那啥……我敢不恭敬?再說,一路上連個頭都沒冒過,想不恭敬也沒機會。”沈遠征衝還遠遠落在後面的車子擠眉弄眼,鄭義斜著他,“這你可錯了,你過來,我問你,你知道你接的是誰?”
沈遠征一個勁兒的搖頭,“你又沒說!又不讓問,哪兒知道去?”
“李神醫,李先生,聽說過吧?”鄭義左右看了看,把沈遠征拉到一邊,湊到他耳朵邊,問完,不等他答話,又衝漸行漸近的大車努了努嘴,“車裡就是。”
“嚇!”沈遠征一雙眼睛瞪的溜圓,“真的假的?車上就倆女娃兒,小得很……唉喲唉!可不是,說那李神醫才十六七歲!唉媽唉!你早說!讓我多看兩眼,我光顧著看二爺,一眼也沒看到……”
“李先生跟咱們一起北上。”鄭義緊繃著臉,眼裡卻閃動著喜色,經歷過殘酷征戰的人都明白,有這麽位神醫在身邊,簡直就是多了不知道多少條命!
而且,這位李神醫還最擅長剖腹開胸,明山那個堂弟,腸子流了一地,都被她救回來了,刀口他親眼看過,橫著劈開,長的嚇人,如今生龍活虎,啥事沒有……
“跟咱們北上?將軍,您不是說笑話吧?咱們北上,是去拚命的,那倆小姑娘……真的假的?”沈遠征不敢相信。
“二爺的軍令,你說呢?”
“二爺……怎下這樣的令?就倆小姑娘,再是神醫,也不能讓小姑娘上戰場,這事可不地……那啥,哪能這樣呢?”沈遠征悶了好一會兒,湊到鄭義身邊嘀咕道。
鄭義斜眼看著他,抬手拍著他的肩膀,“老沈哪,你吧,什麽都好,就是人太直,心太軟,當然這也是長處,放心吧,二爺什麽樣的人,別人不知道,你還能不知道?你可是二爺的親兵出身,你聽著,你這個人粗中有細,人又警醒,這一路上護衛李先生這事,就交給你了,這也是二爺的意思,二爺還吩咐我交待你一句,這一路過去,你隻管護住李先生,只要李先生安全,余事都可以不管。你聽明白了?”
“都可以不管?”沈遠征咬著個‘都’字。
“嗯,二爺是這麽說的。”鄭義目光幽幽看著沈遠征,“我再多說一句,你就當沒聽見,東大營萬將軍撥了五百人過來,隻說跟李先生走,沒說跟咱們走。”
沈遠征臉色變了,“老萬的五百人?他手裡的人可都是……有人想害李神醫?入他老母!李神醫這樣也有人敢害?喪……病瘋!”
“喪心病狂!”鄭義歎了口氣,“老沈,你可得警醒點兒!這一路上,你啥也別管,隻管盯著李先生,只要李先生平安,旁的,那都不叫事!”
“我懂!”沈遠征一把揪下員外帽,啪啪拍了幾下。
“一會兒你就去挑點人,隨便你挑誰。”
“嗯,不能多挑,人挑多了,閑話就多,閑話一起,閑事就來,外頭有老萬的五百人呢,這人怎麽挑,我細琢磨琢磨。”沈遠征把帽子戴回去,眉頭擰的解不開。
“咱們這就啟程,一會兒給先生換輛車,得盡快趕到銅關,越快越好!”鄭義示意沈遠征,兩人勒馬讓到一邊,跟在車子後面,在黑夜中沒進了正要開撥的隊伍中。
李兮是被白芷推醒的,“姑娘!姑娘!醒醒!咱們到了,得換輛車。”
“到哪兒了?噢,好。”李兮從被褥堆裡爬起來,掀起簾子往外看,天已經黑透了,幾乎圓滿的月亮在薄薄的雲層中時隱時現,眼前,一匹匹馬不緊不慢的跑過,這就是鄭義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