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遠征失血過多,已經昏迷不醒,李兮一邊縫一邊吩咐,“他內腑好好兒的,現在就能喂參湯,要濃參湯,能灌多少灌多少,趕緊。”
薑嬤嬤忙端了碗參湯過來,撬開沈遠征的嘴巴,一點點往裡灌,白芷和白英忙著守著一排火爐熬藥,她們三個,誰也沒法象小藍那樣,眼看著李兮滿手滿身鮮血,手伸進人身體裡,又掏又摸又切又縫還能站得住,淡定的遞那個拿那個。
“這位爺,小的是李姑娘身邊管事,小人侯豐,不知道爺是?”侯豐看了半天,細想了一遍,陪著笑,上前試探道。
黑衣人轉頭看向他,侯豐輕輕打了個寒噤,這目光太銳利,讓人膽寒。
“管事?你是梁王府的?是梁王指派你過來侍候李先生的?嗯,你,還算過得去。”
侯豐頓時一身冷汗,張口結舌看著黑衣人,一句話說不出來。他是北戎人,他們喊他三王子,畏他如虎,他是哪一族的三王子?大戎?薑戎?還是山戎?北戎和趙國正在戰中,不管他是哪一族的王子,二爺是他都是死敵,他竟然知道他是梁王府的人……
黑衣人神情不變,侯豐卻從他眼裡看到了友善的笑意,“既然跟了李先生,就該有幾分膽色,別丟了你們先生的臉面。”
“是!”侯豐下意識的答了句,再不敢再問半句。
黑衣人轉回頭,繼續專注的看著李兮,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兒,小藍嫌棄到哪兒。
夜色一點點垂落,又有幾百名北戎人聚過來,帶著幾十輛勒勒車,圍成車陣,在內外生起了火,埋鍋做飯,刷馬休息。
侯豐讓人點上火把,挖坑支上大鍋,照李兮的吩咐洗血衣,煮藥水,泡衣服被褥,煮湯藥。
李兮直忙到天色黑透,才將三四十個輕傷重傷都處理好,累的挪到旁邊的車上,一頭扎進去,含糊吩咐道:“我累壞了,睡一會兒,兩個時辰後叫醒我。”
“好。”緊跟在她身後的黑衣人答應道。
薑嬤嬤幾步跟上來,衝黑衣人陪笑曲了曲膝,上前給李兮蓋好被子,又將車簾子來嚴嚴實實掖好。
黑衣人帶著絲笑,往後退了兩步,盤膝坐到地上,閉目端坐,睡著了一般。
侯豐拉了拉小藍,指了指黑衣人,小藍湊上去,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聲驚叫,“喂!你是……是那個……你一身蛆,是我跟姑娘給你洗的,髒死了!”
“是我。”黑衣人睜開眼,“我知道,先生手輕,你手重。”
“你沒死?”
“當然。”
“你一聲不響就跑了,還把我們姑娘的藥箱拿走了!”
“嗯,是我不對。”
“你餓不餓?姑娘中午烤的羊腿,還沒吃成,唉!”小藍一想到中午那兩條羊腿,難過的揪心,快一年沒吃過姑娘烤的羊腿了!
“你餓了?能喝酒嗎?”
“能!”
黑衣人用北戎話吩咐了一聲,片刻功夫,幾個北戎兵搬了隻小桌過來,放了一鍋煮的極香的羊肉,一大碟子餅,一碟子生白菜葉,旁邊放著肉醬,還有兩隻大碗,一皮袋酒。
黑衣人倒了兩碗酒,舉起來示意小藍,小藍喝了一大口,砸吧著嘴,“味道很怪,不好喝,我不喝了,你自己喝吧。”
“好!”黑衣人喝著酒,看著小藍盛了一大碗羊肉和湯,泡了餅,再拿幾塊白菜葉,抹上醬,吃的痛快淋漓,不禁笑起來。
侯豐食不知味看著和黑衣人對座,大吃大喝的小藍,心裡七上八下,不安到了極點。
他從來沒見過比眼前的黑衣人更讓人恐懼、更讓人看不透的人了,他甚至不敢多看他,這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有這麽濃的戾氣?他有多大年紀?如果真有魔鬼,大概就是他這樣!
“我去問問小藍,到底怎麽回事?”薑嬤嬤悄悄挪到侯豐身邊,低低耳語道。
“不行!”侯豐一口回絕,緊張的看著黑衣人,仿佛他們這樣的耳語,他都能聽到。“咱們現在,”侯豐看了眼從箱子上躺到地上的護衛們,又報了眼勒勒車內和車外上千名北戎精銳,“砧板上的肉,等姑娘醒了再說吧。”
“我看他……象個登徒子!”薑嬤嬤極其不滿的斜著端坐在車前的黑衣人,侯豐胸口一悶,一個充滿戾氣的魔鬼,登徒子……
姑娘身邊的人,個個不同凡響。
兩個時辰後,黑衣人動了動,剛站起來,半靠半坐在車簾外面的薑嬤嬤立刻睜開了眼睛,直直的瞪著黑衣人,黑衣人看了眼薑嬤嬤,“先生說,叫醒她。”
“噢!”薑嬤嬤忙探頭進簾子,推了推李兮,李兮睡眼朦朧的爬起來,伸手去摸鞋子,黑衣人拿過鞋子,半跪在地上,將鞋子套到李兮腳上。
薑嬤嬤目瞪口呆的看著黑衣人,不遠處,壓根沒敢真合地眼的侯豐半張著嘴,傻了。
“咦?”李兮揉掉眼屎,看清楚眼前的人,驚奇的叫了一聲,“是你?你的傷都好了?你什麽時候來的?我睡著的時候?”
“早就到了。”黑衣人笑容溫煦如最暖的春風。
“看樣子你恢復的不錯,我有好些病人,你看到了吧?唉,打仗什麽的,最讓人討厭了,你等一等,我先看看他們怎麽樣,一會兒看看你的傷口,你背上,還有腰上兩幾道傷口太深,我一直擔心你惹了髒東西,傷口好不利落,你等我一會兒。”
“好!”黑衣人柔順的答應一聲,亦步亦趨跟在李兮後面,專注的看著挨個查看傷者的李兮。
李兮看完所有的傷者,調整了幾個人的用藥,吩咐立刻熬湯藥喂他們喝,忙完了,拍拍手示意黑衣人,“來,讓我看看你傷口恢復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