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朔方城是安全的。不管是戰術還是戰略上,陸離都不會放棄朔方城,至於那個皇帝,放棄朔方城,除非他想亡國了。
車子進了朔方城厚重的出奇、分了外城、甕城、內城好幾層城的大青石頭城牆,走了好一會兒,才出了城門洞,陽光和喧囂一起撲面而來。
作為北方第一重鎮,也是南方面對北方最重要的貿易中轉地,朔方城裡大宗貿易之發達,只怕不比京城差多少,李兮隔著車窗紗簾,看著街道兩邊擠擠挨挨、不顯山不露水的店鋪,以及街道上如潮的人流,恍惚有一種再回人間的感覺。
車子擠過街巷,直奔朔方城知府衙門。
李兮到銅關前,陸離和崔先生就計議過好幾回了,李兮的行蹤,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再藏著掖著反而對李兮不利,極容易在明面上吃暗虧,索性公而示之。
她那味李氏保兒驅蟲丸,在他和司馬睿各懷目的、不約而同的推動下,早就惠及到了邊城,甚至深入到了草原。別的不說,單憑這一味保兒驅蟲丸的功德和她這份神醫的名頭,明面上,誰也不會對她不利,否則極易導致民怨沸騰,就是暗中想對她動些什麽手腳,也得謹慎再謹慎,不敢落了把柄。
李兮到朔方城前,陸離遣來的使者早就來和朔方城趙知府通傳過了。
趙知府一直迎到了朔方城外,就算李神醫不是梁王爺的表妹,他也會迎出城門,不過走一趟,就撈個尊敬賢能的好名聲,這樣的名聲,在以後的升遷中那可是極其有利的,有百利而無一害,何樂而不為呢?要知道,趙知府才不過四十出頭,正是上進心最強,揣著一顆旺炭般升官心的時候。
知府衙門後宅大門口,趙知府的妻子王太太帶著一群丫頭婆子正站在大門內二門外翹首等著。
王太太時不時伸長脖子往外看,她是京城大家出身,在朔方城這樣的小地方,這出身讓她深以為傲,她平時最講究的,就是氣度儀態,自詡見多識廣,能泰山崩基本可以不變色的,這會兒不停的探頭張望,實在有損她的氣度儀態。
可她實在忍不住,來的是傳說中神仙一般的神醫,據說姚神醫在她面前都不敢落坐,這也就算了,再怎麽著,不過一個醫家,以她的出身,再怎麽著的醫家,也不過客氣客氣,也不用太放眼裡,可昨兒個老爺說的那些話……
老爺說是梁王爺差來的人,親口說的,對如何接待這位李神醫,那親衛就撂了一句話,據說是王爺的原話,“就照著王妃的例招待吧,早晚的事。”
早晚的事!王太太又伸長脖子往外看了一眼。梁王爺她是見過一回的,那是老爺往朔方城赴任的路上,在驛站裡,說梁王世子也住進驛站了,聽說她家老爺往朔方城赴任,世子特意過來,站在院子裡,和她家老爺說話。
隔了那麽多年,她記的清清楚楚,那是三月初,傍晚,世子穿了件月白長衫,背著手站在一樹怒放的杏花前,微風吹過,杏花紛飛,世子衣袂飄動……
這麽些年,一說到美景,她就想起那一幕,她再也沒見過比那個傍晚更美麗的景致了,以後也不會再見到了。
這些年總沒聽到梁王爺定親的消息,她覺得很正常,那樣的神仙人物,到哪兒能找得到配得上他的人?
沒想到竟然找到了!
讓她好奇而渴望看到的,是未來的梁王妃,而不是什麽神醫。
王太太斜了眼月亮門那座假山,假山後不遠,有個暖閣,窗戶門緊閉,王太太嘴角扯出絲絲冷笑,真是無知者無畏!要找死,她也不攔著,正好呢!
李兮的車子進了後衙大門,薑嬤嬤先下了車,扶下李兮,王太太滿面春風,急忙迎上來,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李兮,上上下下的打量,薑嬤嬤蹙起了眉,重重咳了一聲,王太太仿佛剛醒過神,掩過那幾分尷尬,誇張的又笑又誇,還不忘見禮,“這就是李姑娘?真真是好看,仙女兒一樣,李姑娘路上累壞了吧?您這邊請,先請到正堂喝杯茶,吃塊點心歇一歇。”
李兮辛苦了十幾天,累透了的人了,又一大早起來,坐了半天車,精神不好,心情更低落,再說她又是個不願意應酬的,既然薑嬤嬤說了,這位王太太可以全憑她心情應酬,她就實在不想打點起全幅精神再去應酬誰了。
露出個疲倦的笑容還了禮,李兮擺出最勞累的姿態,看向薑嬤嬤,薑嬤嬤會意,忙上前和王太太恭敬見了禮笑道:“往後住進府裡,就要常常打擾王太太了,我替我們姑娘先跟太太道個謝,我們姑娘從梁地一路趕過來,不瞞太太說,實在是累的狠了,能不能煩勞王太太帶我們先去住處,讓我們姑娘安心歇一歇。”
“這位嬤嬤客氣了,哪裡說得上打擾?求還求不來呢。姑娘的住處都收拾好了,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姑娘的心意,若是哪兒不合適,嬤嬤隻管打發人跟我說,我這就讓人改,看姑娘這樣子,是累壞了,要不要給姑娘抬頂軟轎來?姑娘的住處安排在園子裡了,有一個角門通往外頭,最是清幽不過,就是有點兒遠,只怕要多走幾步呢。”
王太太看起來是個能乾又伶俐的。薑嬤嬤看向李兮,李兮搖了搖頭,她坐車坐的渾身僵硬,實在不想再坐什麽轎子。
剛進了月亮沒走幾步,假山後突然竄出一個穿戴華麗、豔光四射的年青女子,女子懷裡抱著個裹在錦繡裡的嬰孩,後頭跟著一群丫頭婆子,奔著李兮直衝過來。
“你就是京城來的神醫!快,先給我的孩子看病!她病了好幾天了,熱的燙手,就是捂不出汗!你快點!快給我的孩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