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裡有人!”鄧旺心如死灰,他身上帶著短刀手弩,短刀就算了,手弩……那不是民間能有的東西,他帶著手弩,不是本地人……
這趟差使竟然砸在了這裡!
“謹慎!”有人跳下馬,刀出鞘的聲音。
幾隻蛤蟆跳到鄧旺身上,呱呱叫著吵架。
“是個死人!”刀入鞘,腳步往後,“前後兩百步,白布警示,不許靠近,說不定是得天花死的。”
“要不要埋了?”
鄧旺剛剛松下去的頓時高高提起,要活埋了他?
“算了。”另一個聲音猶豫了下,“咱們急著趕路,哪有功夫,天亮了,讓大家加快速度,走吧。”
鄧旺松了口氣,身上幾隻吵架蛤蟆的呱呱聲,簡直比仙樂還動聽。
半天后,一身泥水的鄧旺半跪在陸離面前,一口氣說了經過,陸離臉色鐵青,放在長案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辛苦你了,先下去好好歇一歇。”
“是!”鄧旺站起來,剛要轉身,又頓住腳步稟報道:“大帥,小的在離這裡三十裡外,遇到過一回險情……”
鄧旺剛趴在溝裡的事說了,崔先生眼睛一亮,上身前傾,“把那兩個人的話重複一遍!一個字別落!”
“那人說:前後兩百步,白布警示,不許靠近,說不定是得天花死的。”鄧旺急忙又重複了一遍,這幾句話,他印象太深刻了。
“好了,你下去歇著吧,你差使辦的極好!”崔先生看起來很滿意。
鄧旺出了屋,陸離重重一巴掌拍在長案,憤怒的面容猙獰,“動用大軍去截殺一個弱女子,無恥!”
崔先生看著暴怒的陸離,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他正在盛怒中,現在說什麽都是火上澆油。
“青川是怎麽辦差的?四天前她就該到極遠城,為什麽沒到?什麽時候爺的軍令形同兒戲了?爺要剁碎了他!一群無恥之徒!有膽子衝著我來!拿一個弱女子……真以為我怕他了?連爺的小廝,也拿爺的話不當回事兒了?”
“大帥,冷靜,必定事出有因,冷靜!”陸離看起來氣暈了,崔先生不得不開口勸道。
“冷……靜!好!”陸離深吸了口氣,“好!”
“姑娘不會有事的,您得冷靜!再發脾氣,姑娘也許就真有事了。”崔先生將聲音放緩,陸離往後幾步,退到椅上坐下,閉著眼睛靜坐了一會兒,再睜開眼,長長吐了口氣,“我失態了。”
“二爺有七八年沒這樣過了,二爺,不光李姑娘,咱們也危險重重。”崔先生一臉苦笑,西山大軍調動,他們也是剛剛知道。
“皇上登基,司馬氏動手了!”陸離冷靜下來,一張臉青白冷硬,如同玉石雕刻而成。
“許副帥信不過咱們,也信不過姑娘,大戎大閼氏這個時候還敢放商隊進王庭,真是不知道死活!黃家商隊已經回來了,有個年青鏢師,在離開王庭第二天早上就死了,北戎人躲不過這場天花,西山大軍也躲不過,咱們不如以逸待勞,退回梁地,等這場天花過去再說。”
崔先生建議道,陸離背著手站在地圖前,目光落在銅關到極遠鎮一線,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她現在在哪裡?會在哪裡?”
“姑娘身邊有青川他們,還有侯豐等人,草原廣袤,躲人容易,找人不容易。”崔先生看著地圖,目光不由自主看向標志著北戎王庭的那個紅點。
“退回梁地?”陸離一聲冷笑,“也要講究個退法!明山!召集眾將!那就好好打一仗!”
“二爺?”崔先生驚愕的看著陸離。
“司馬氏要動手,都是一串動作連綿貫通,頭一步,調動西山大軍,防住北戎,也防著咱們,下一步,肯定就是撤換大帥,調我入京述職,我若去,如羊入虎口,若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崔先生捋著胡須,一邊點頭一邊歎氣,這就是佔據中央之利的好處。
“在旨意到前,把仗打起來,打下北戎王庭,打殘了他!”
“嗯!”崔先生眼睛亮了,“這樣好!大戰一起,這旨意想傳到二爺手裡,那可就不容易了,沒接到旨意,就不算抗旨不遵!亂相一起,姑娘他們要脫身也就容易了。”
“嗯,你收拾收拾去,去萬平軍中,仗打起來,咱們也該回去了,你隨萬平調度梁地諸軍,我去找小兮。”陸離站起來,“今天晚上,大軍就必須開撥北上!”
烏達帶著李兮,繞來繞去,走的並不快,傍晚,天色還很早,就在一堆巨大而亂的石頭堆旁歇下,幾個親衛在水源旁邊架起篝火,立起架子,將路上打的黃羊和鹿掛上去,剝皮清理。
李兮坐在烏達旁邊,托著腮看他烤一條羊腿。烏達動作極其熟練,他們隨身帶著鹽,居然還有其它的調料,就差再有瓶蜂蜜了。
看樣子,他什麽事情都是自己做,嗯,她沒看到他有小廝,他這個王子,當的可真夠寒磣的。
架在旁邊的那隻極小的銅鍋裡水開了,烏達架好羊腿,站起來走到馬旁,轉身回來,手裡拿著一隻扁扁的碗,和一小塊茶磚回來,沏了碗茶,遞給李兮。
李兮驚愕極了,她的藥都丟了,他居然還帶著壺、帶著碗,帶著茶!
羊腿好象也差不多了,烏達翻轉看了一圈,手裡的短刀飛快的削下一塊塊一面金黃、滋滋冒著油,一面嫩嫩的散發著熱氣的羊腿肉,串在剛才削好的木頭簽子上,串了一串,遞給李兮。
李兮一隻手捧著茶碗,一隻手拿著串巨大的羊肉串,咬一口肉,喝一口茶,忍不住暗中長歎,這肉烤的比她隻好不差,要是把這茶換成酒,再換個背景,不是有那麽多人剛剛失散,生死不明,那就完美了。
“飽了。”烏達給李兮串的羊肉串太巨大了,李兮只不過能吃一小半,余下的……給小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