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瞞大帥,”許副帥帶著歉意“我這麽急著來尋大帥,就是因為接了旨意,皇上讓您回京述職,大軍由……由我暫代。”許副帥簡直有些說不出口。
陸離長長舒了口氣,“這是皇上的恩典,是離的福運!多謝許副帥!就有勞許副帥了,我有些心神不寧,這就讓崔先生過來跟許副帥交待戰況和敵情,“離多謝許副帥!”
陸離又一次長揖到底,許副帥的尷尬更濃,“哪裡哪裡,哪裡敢當,這一戰萬事俱備,大功就在眼前,陸大帥這是將此次大功拱手讓給了我,哪裡還當得了陸大帥一個謝字。”
“許大帥不能這麽說,”陸離一臉鄭重,“困獸最凶,北戎已經到了絕境,越是這個時候,越是凶悍無比,這份功勞得之不易,許大帥不能過於客氣了。離有個不情之請。”
陸離回頭看著李兮,神情黯淡悲傷,“小兮怕是……離想先送小兮回太原,等……”陸離聲音哽咽,“等……她安頓好了,再啟程進京述職,她這樣……這樣……”陸離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許副帥心裡一陣惻然,唉,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自己平空得了這一大注功勞,可他失了到手的大功不說,還要承受喪妻之痛,唉!
“這是旨意,許某自然不敢做主,不過,唉,如今這樣,陸大帥就算想啟程,也沒辦法不是,許某願替陸大帥上書皇上,當今皇上最仁慈不過,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許副帥這話說的算很滿了,陸離心裡滿意,臉上依舊悲傷之極,再一次長揖謝了許副帥。
看著許副帥走遠了,崔先生跟在陸離身後進了帥帳。
“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撥營去極遠鎮,離北戎王庭天花暴發沒幾天了,咱們走的越早越好,你現在就去和許副帥交接,北戎的情況,能說的,全告訴他。”陸離吩咐崔先生,崔先生答應一聲,轉身就去尋許副帥,他們確實應該盡快抽身,坐山觀虎鬥。
李兮再次醒來時,已經被人抬著在往極遠城的路上了。
見她睜開眼,白芷幾乎哭出來,“姑娘醒了!姑娘,您醒了,您額頭很熱,怎麽辦?”
“小兮!”陸離的聲音在帷幔外,隔著幾層厚紗。
他不敢掀起那層紗靠近她,當初她在靈蛇谷外救治那些和她一樣傷重的士卒時,他一直跟在她身邊,她的囑咐,她說過的話,他記的清清楚楚,傷重者,最怕的是髒東西,眼睛看不見的髒東西,現在不能不趕往極遠城,這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她說過的那些看不見的髒東西,他很想靠近她,可他不敢。
“姑娘身上越來越燙了!”白芷急的搶在李兮前頭稟了句,陸離聽的一顆心猛的一沉,腳踝有些發軟。
“羅大呢?給姑娘診脈,快,姑娘醒了,把脈象說給姑娘聽,拿紙筆。”陸離一串兒的吩咐,羅大就跟在李兮那輛由人抬著的車子後,急忙上前,翠花和小艾早就從後面車上下來,端了藥湯藥紗,羅大洗了遍手,才伸進車子,凝神診脈。
李兮暈暈沉沉,想動動不了,聽什麽聲音都覺得厭煩,乾脆閉上了眼,白芷著急了,“姑娘,姑娘,您醒醒,您不能睡,姑娘,您身上熱得很,怎麽辦?”
“熱?起燒了?喔,對了,我受了傷,該起燒了,沒事,都這樣,熬過去就好了。”李兮迷迷糊糊,一半清醒,一半糊塗。
“姑娘,您先別睡,羅大少爺給您診脈呢,您聽聽脈象,您得吃藥,您得給自己開個方子。”白芷俯身和李兮說話,李兮厭煩的皺著眉,陸離在車外急的團團轉圈,這種束手無措的無力感覺,讓他痛不欲生!
李兮閉上眼睛,又用力睜開,大約是睜眼太用力了,一陣鈍極卻尖銳之極的痛楚直刺入腦,痛的太狠,痛的她倒清楚了很多。
羅大一字一句說的很慢,李兮吃力的聽著,羅大說完,見李兮痛苦的擰著眉頭,咬牙又說了一遍,這一遍聽完,李兮象是松了口氣,“好了,我聽明白了,告訴小藍,2號箱粉梅花荷包裡,大的一次一粒,小的四五粒,兩個時辰一次。”
白芷急忙轉了李兮的話,陸離看著小藍很快拿了荷包過來,高高提著的心仿佛緩和了些。
李兮集中了這一會兒精力,累的額頭一層薄汗,說完就再次暈睡過去。
日落日升,陸離撫著李兮的車子,小心翼翼的看著她進了極遠城,進了那間小院,被早到的小藍等人抬進早就擦洗的纖塵不染的上房,不禁微微舒了口氣,這極遠城,至少能讓她好好歇息一陣子。
北戎王庭,國師盯著送口信的信使看了半天,一句話沒問,隻說了句‘知道了’,就把信使打發回去了。
烏達斜睨著國師,國師好整以瑕的理著他那身複雜礙事的衣服,“陸離跟我要交待,也是跟你要交待,你看怎麽交待?”
“你想怎麽交待?”烏達一句話將球踢了回去。
“照我的想法,那就好好打一仗,得了天花是死,戰死也是死,還是戰死劃算,索性把天花這事挑明了,這也算是釜底抽薪……”國師仰著頭,一臉的向往,“個個抱著必死的心,這一仗真是令人期待。”
“好!”烏達乾巴巴答了一個字,國師轉頭看向他,沒有焦距的眼珠轉了幾轉,“李姑娘不會有事的,你不用太擔心。”
烏達看了國師一眼,沒說話,站起來出了王帳。
國師慢慢翹起二郎腿,眯縫著眼睛,看起來愜意無比的晃著腿,好一會兒,悠悠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老子早就想肆無忌憚不講後路拚乾拚淨打一仗,最近時來運轉,想什麽,就有什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