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先生悠閑自得的晃著他的腳,“我告訴你,以後別給人家講什麽易了,誤人子弟要下地獄的!”
青林先生岔進氣管的那口氣嗆起一通猛咳,臉上泛紅,“先生還和當年一樣,嬉笑怒罵……”
“我說正經話!”佚先生一臉嚴肅,嘩了收了折扇,點著東山先生,“陸離拜在你門下,光拜,什麽沒跟你學過對吧?”
“直呼梁王名諱,你的東主沒讀過書,你也沒讀過?無禮狂妄之極!”東山先生剛才沒來得及教訓李兮直呼陸離名諱的事,這會兒一起發作。
佚先生仰著脖子,呵呵乾笑兩聲,“我們東主不叫他陸離?那叫什麽?別說他,這天下人,老子跟老子的東主,個個都能叫名兒,沒辦法,就是身份兒尊貴!”
“無禮!狂妄!混帳!”東山先生氣的頭一陣接一陣的發蒙,他早幾十年就是聞名天下的大儒,又做了十幾年的東山書院山長,習慣了訓斥別人,習慣了站在正義和正確的立地上,指點和指責他眼前所有人,這是頭一回,訓到鐵板上了。
對方要是跟他辯經講理,輸了他心服口服,可這一個兩個打的全是王八拳,偏偏這王八拳還極其犀利管用,東山的怒氣可想而知。
“好!老子就跟你論一論。”佚先生理了理衣襟,也拂一拂衣袖,“小孟,你是我半個徒弟,沒錯吧?”
青林先生已經想到了佚先生要論什麽,可也只能尷尬點頭,能入他門做半個弟子,真論起來,是他孟青林的榮耀。
“小孟跟你平輩論交,你,也是老子的子侄輩,這是禮儀之道吧?陸離小兒是你的入室弟子,那老子就是陸離的師祖輩,禮儀之道吧?我的東主,我是待以師禮的。”
佚先生雙手抱拳往上舉了舉,青林先生臉色微變,眼前這位主兒傲慢狂妄到什麽德行,他可是見識過的,他奉那位李姑娘為東主,他勉強能夠想出個理由,可待以師禮?那李姑娘何德何能,能讓他待以師禮?
“娘的,這輩份兒錯亂套了!”佚先生一聲感慨,“身為師祖,老子喊一聲陸離怎麽了?身為師祖的師父,我家東主喊他一聲陸離怎麽了?不叫他陸離,難道叫徒孫嗎?”
佚先生這番話直把東山先生氣的喉嚨發甜,手指抖個不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位‘師祖’無賴之極,可這番話偏又堂堂正正!
“怎麽著?氣著了?”佚先生上身往東山先生方向探出,嘿嘿笑了幾聲,“堂堂正正的不講理,老子才是祖宗!”
“東山先生平一平心境,先生別……”後面別跟他計較,青林先生硬生生咽了回去,“東山先生也是好意……”
“好意?”佚先生往後仰在椅背上,哈哈大笑,“竟敢跟老子說這種鬼話!好吧,老子就好好跟你掰扯掰扯,你雖然年紀一大把了,不過聖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老子就教導教導你!”
佚先生嘩的抖開折扇,“陸離耽於女色,誤了秋闈、歲考,還有什麽災情,你怎麽不去指著陸離的鼻子痛罵?因為你不敢,所以你來找我家東主,是因為我家東主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你罵就罵了,打就打了,殺就殺了,你自以為陸離斷不會為了一個弱女子和你這個師父翻臉,不但不會,他為了賢君之名,還得躬身向你認錯,誇你罵的好,打的好,殺的好對不對?”
佚先生手裡的折扇面一下下拍在旁邊的幾上,“你用你那小心眼前前後後都掂量過了,我家東主你惹得起,所以你就拿她開刀,成全了你的賢名,順便還討好了蘇家,堂皇正義之下,滿肚子齷齪!”
“先生,先生言過了。”青林先生一頭冷汗,這位有多少手段,又有多狠辣,他是聽說過一二的,“孫東山不過一時衝動,絕沒有先生說的那些……那些……先生見諒!快,給先生陪個禮。”
青林先生用力拉著已經氣的臉色鐵青的東山先生,東山先生象一塊石頭般僵在椅子上,死死盯著佚先生的兩隻眼睛都紅了。
“就算陸離耽於女色,他耽於女色就是那女色的錯了?那他要是貪吃好喝呢?那就是美食和美酒的錯?他要是奢侈無度呢?那就是錦緞珠寶、金子銀子的錯?混帳貨老子見多了,象你這麽混帳的,頭一回見!”
“孫東山,快認個錯!”孫東山僵坐不動,青林先生急了,猛推了一把,誰知道東山先生一頭栽在地上,一口氣沒上來,暈過去了。
小藍一溜煙跑進上房,連蹦帶跳、眉飛色舞的叫道:“不得了!還真能罵死人!”
“死了?”薑嬤嬤額頭的冷汗都下來了,珍珠的臉色也變了。
“沒死!”小藍搖著頭,一臉遺憾,“暈過去了,抬出去的,醒了,這兒,”小藍指著人中,“都掐出血了,活該!”
小藍話沒說完,外面一聲通傳,佚先生來了,不等李兮吩咐,小藍和白英猛一步竄前,一左一右打起簾子,笑容如花把佚先生往裡讓。
白芷沒搶到打簾子,急忙奔過去沏茶,翠花伸胳膊引佚先生坐下,一臉討好,“先生,您累著沒有?婢子給您捶捶腿?”
“都出去!”薑嬤嬤又氣又笑。
佚先生一臉的笑,“還是你們明理!個頂個的好姑娘!”
“這樣的小人個個該殺!該碎屍萬斷!”白英咬牙切齒,李兮擔憂的看向她,她心底的戾氣,時不時的往上冒,還得想想辦法化解一二。和痛心,白英是個柔順的性子,從前就沒見她發過脾氣,如今……
薑嬤嬤輕輕蹙著眉頭,看向白英的目光充滿了自責
珍珠詫異的看著白英。
佚先生挑起眉梢,“他倒不算太小人,也不是偽君子,他就是蠢,朽木一根,我跟姑娘說說話兒。”
薑嬤嬤忙打了個手勢,見珍珠也曲膝要退出,忙叫住她,“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