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小兒女間的淘氣胡鬧,原本想著,關上幾天,幾個小丫頭知道錯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唉!”
蘇老爺一聲長歎,“沒兩天,李神醫聲名雀起,一時風頭無二,那時候華貴妃正病著,四處求醫,李神醫這身份就貴重起來,柳家也罷,華家和閔家也好,沒得她一句原諒的話兒,一時不好放人,偏偏李姑娘脾氣硬,性子執拗,就是不吐口,我家四丫頭,老祖宗知道的,是個敢說話的,就出面替幾個小丫頭求李神醫原諒一二。”
蘇老爺苦笑連連,“李神醫的脾氣,當場就發作了,說的話……四丫頭和她姐姐當場氣暈了過去,四丫頭就這麽和李神醫結下了梁子。”
楊老太妃皺起了眉。
“這些事,我昨天才問出來,李神醫剛到太原府那幾天,四丫頭神情總是恍恍惚惚的,問她,她說沒什麽,我當時……想到了別處,前兒四丫頭過府看望喬夫人,兩人就說到了李神醫,四丫頭心裡橫著那根結,一心想解開,她一向拿喬夫人當親生姐姐一樣看待,她一心想討好李神醫,四丫頭的性子,老祖宗最清楚,從來不先把人往壞處想,四丫頭原本想著,李神醫既然跟著王爺從太原城到京城,從京城到朔方城,再從朔方城到太原府,必定是心悅王爺,想進梁王府的,四丫頭就是想著,要是她替她圓滿了這心願,說不定能解開從前因為一句話結下的結,沒想到……”
蘇老爺痛心疾首,楊老太妃含含糊糊的接了句,“四丫頭也是心眼多,多大點事,這有什麽好擔心的。”
“老祖宗說的極是!”蘇老爺先捧了一句,“咱們本都是極講規矩的人家,原本……”蘇老爺聲音有些發哽,“不知道老祖宗聽說了沒有,這滿城的穩婆,如今都被玉華院收攏了,今天一早,城裡的穩婆頭兒齊齊聚到玉華院去了,老祖宗,別說四丫頭怕,說實話,我也怕,不敢不怕……”
“她收攏穩婆幹什麽?”楊老太妃這回驚訝了。蘇老爺一臉淒惶的看著她,不說話,隻用一臉表情告訴她,他和他們蘇家有多害怕,那位李神醫有多惡毒,多可怕。
“李姑娘一直跟師父習學醫術,這兩年才下山走動,她的脾氣性格兒,咱們知道的還不多,倒是姚聖手,他那脾氣人品咱們都知道的,別的不說,醫德這一條上,任誰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他如今跟著李姑娘,我聽老二說過一回,姚聖手很推崇李姑娘,說她醫術好,醫德更好。”
“姚聖手是個梗直性子,從不跟人使心眼。”蘇老爺仿佛答非所問,楊老太妃卻明白他的意思,姚聖手性子直沒心眼,說不定是被李姑娘給騙了。
“李姑娘出手行醫這一兩年,先是那張驅蟲的方子,金山銀海一樣的方子,就那麽公示給天下人,說起來,天下的父母都該感激李姑娘才是,後頭又是朔方城的瘟疫,這一件就更難得了,朔方城百姓和前線幾十萬大軍,全賴李姑娘才平平安安,那種痘之法,也跟那驅蟲的方子一樣,就那麽明明白白公而示之,就是北戎人,李姑娘也不私。”
蘇老爺臉色不怎麽好看,楊老太妃說的這些事,他比楊老太妃更清楚、更明白,也是因為這些事,他才憂心忡忡。
“再怎麽說,李姑娘才十來歲年紀,有這樣的醫術,想必從前在師門,也極得師父寵愛,若說脾氣,哪能會沒有脾氣呢,就是姚聖手,當年那脾氣也不得了,有本事的人,多半脾氣大。”
楊老太妃非常明確的一件事是:這位李姑娘做不做梁王妃是一回事,絕不能惹惱以至於讓這位李姑娘覺得受到排擠而離開,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老祖宗說的極是。”蘇老爺已經緩過神,神色爽朗中透著恭敬,“本事大脾氣大,那是應該的,象王爺這樣,本事極大脾氣又極好的,世間哪有?”
“他脾氣也大得很!”楊老太妃笑起來。
“說起來,有這樣的神醫在太原府,是咱們梁地人的福氣,天底下統共兩個神醫,全到咱們太原府來了,前兒我還和青林先生說呢,這才叫祥瑞。”
蘇老爺方向轉的極快,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那位李姑娘醫術帶來的巨大好處,王爺絕對不會放棄,他沒有讓梁王府放棄這份巨大好處的想法,相反,只要梁王府肯和蘇家結親,他更傾向於留下這份巨大利益,他要做的,是讓王爺兩全齊美。
他以前的錯,是錯在了他以為那位李姑娘只是想進府,現在他知道了,那位李姑娘的胃口比他預想的更大,她和他的打算一樣,要做梁王府堂堂正正的姻親,而不是只能走側門的妾侍。
他現在面臨的問題,是他要把蘇家的底線放在哪兒,是非妻不可,還是退一步?
他得想辦法探一探王爺的意思,以及,老太妃的想法。
蘇老爺剛進了梁五府,不過差了片刻,陸離出了梁王府,直奔玉華院。
薑嬤嬤迎到上房門口,陸離進屋,薑嬤嬤打了個手勢,屏退眾人,隻留了李兮和陸離兩人在屋裡,自己拿了針線,坐在欄杆旁做針線。
李兮穿著條月白綾裙,一件薄薄的銀藍長夾衣,正曲著一條腿坐在炕桌前,時不時咬一下筆頭,專注認真的寫字兒。
陸離側身坐到炕沿上,探頭過來,“寫什麽呢?”
“算是接生手冊吧。”李兮擰著眉,一臉嚴肅。
陸離看著寬大的炕桌上並排擺著的七八張紙,每一張上面只寫了一行字,什麽準備篇、順產篇、難產篇、流產篇。
“你這是幹什麽?要教徒弟了?”陸離驚訝笑道。
“嗯,算是吧。”李兮一臉苦惱,“佚先生,把太原城裡的穩婆都找過來了,讓我教她們接生的事,聽說這些穩婆還是兼職的仵作,今天來了一批了,你看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