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時候心很大,有時候又想的太多。
李兮的心情一路往下低落,他說能怎麽樣,那就是說她得罪了司馬六公子的同時,把天下大夫的領袖劉太醫也給得罪了。
李兮垂著頭,腳尖一下下踢著青石路上的一點突起,“我總給是給你添麻煩。”
“添麻煩?你什麽時候給我添麻煩了?你怎麽會這麽想?就是有麻煩,又怎麽樣?”她難道不知道他非常願意接收她的麻煩嗎?一切麻煩!“別想那麽多,有我呢。”楊公子臉上的笑意忍不住,她這個樣子,真是單純的可愛。
“在太原府,我得罪了孫神醫,崔先生說,孫神醫和戶部侍郎是兒女親家,孫家在京城很有勢力,在鄭城我又惹了閔老夫人,今天又得罪了司馬家六少爺,你剛才說,他是司馬家最出色的子弟。還有劉太醫,我淨給你惹麻煩,梁王會不會責怪你?幫不上你,還一直給你添麻煩,我很難過。”
李兮聲音悶悶,她真是很難受、很自責,自己這是什麽體質啊,從離開桃花鎮,就沒斷過事兒!
楊公子會不會覺得她晦氣?是位事兒祖宗?會不會嫌棄她?會不會……
“這些……麻煩?怎麽能算麻煩?”楊公子目光閃爍,心頭一陣陣心虛不自在。
她不是給他惹麻煩,她是帶了很多福運給他,可這會兒卻不方便解釋,以後他一定會告訴她。
“要說得罪,也是姓孫的先得罪了你,至於司馬睿,毛孩子而已,別說他,就是司馬相公,又能怎麽樣?至於劉太醫,就更不用放心上了,他醫館被砸,要怪也只能怪他學藝不精,他若敢遷怒到你身上……放心,他沒那個膽子,一切有我,你隻管放寬心。”
“嗯。”好半天,李兮才鬱鬱‘嗯’了一聲。
他話裡的意思她聽明白了,司馬睿,他的意思是他不把他放眼裡,那就是說,她肯定是把司馬睿給得罪了,劉太醫……先不想他,司馬睿是重點。
他總是說一切有他,唉,他一個小幕僚,能撐多少事?再說,她也不願意總是讓他擋在前面,總替她收拾殘局,她跟他在一起,就算幫不上他,至少不能添亂。
所謂愛情,是平等的、可以交流的兩顆心、兩個人的事。而不是一方對一方居高臨下的除了寵還是寵,一隻傻白甜就象一隻貓或是一隻狗,品種再貴重,也只是貓狗,上升不到平等交流的層面。她要聽的不是‘一切有我’。
她的事,她要自己解決。她的事,不是他的事。
“明天我想去一趟大相國寺,聽說嬌蕊停靈在那裡,我去給她上柱香。”李兮瞄著自己的腳尖,她要想辦法解開、至少緩和和司馬六公子的過結,明天去一趟大相國寺,看能不能碰到司馬六少,解開過結,首先得見到司馬六公子。
“你給她上什麽香?她一個女伎,怎麽受得了你的……好吧,你想去就去吧,”楊公子的話說到一半就轉了方向,這事小事,何必攔著讓她不高興呢。“讓小藍替你上柱香就行了,讓沈嬤嬤陪你去?”
“不用,就去一趟大相國寺,不去別的地方,不用人跟著。”李兮垂著頭,心情鬱鬱,聲音鬱鬱。
楊公子心裡酸軟的難受難忍,他沒辦法對她的鬱鬱寡歡視若無睹,從進了京城,他太忙了,忙的連跟她多說幾句話都顧不上,他答應過帶她逛汴京城,還答應過帶她去馬行街……
“晚飯吃了沒有?我帶你出去吃飯?樊樓的魚算是一絕,你最愛吃魚,咱們現在就去?”
李兮搖頭,頭一回,她心情抑鬱、無精打彩到對楊公子的邀請都提不起興致,她自己也有點說不清為什麽,就是心情不好,非常不好。
“那……咱們去逛汴河?府裡有專門遊河的大船,可以開到城外,這個季節,坐在船頭,酌幾杯清酒,看滿天繁星,很有意思。”楊公子再建議。
這回,李兮頓了頓,才慢慢搖了兩下頭,在沒有解開和司馬六公子這個過結之前,她對什麽都沒有心情。
“我累了,先回去了。”李兮聲音低落,垂著頭退了兩步,也沒曲膝告別,耷拉著肩膀,沒精打彩的往清琳院方向走。
楊公子下意識的追了幾步,緊緊盯著李兮寥落的背影,仿佛有隻無形的手揪住他的心,那隻手緊緊跟住李兮,揪著他的心,越走越遠,越扯越痛。
她這是怎麽了?他能為她做些什麽?他怎麽做才能讓她高興起來?
“來人!吩咐廚房好好做些點心送到清琳院,多做幾樣,李姑娘若是愛吃,有重賞!”
明山答應一聲,不敢指使小廝,自己一溜小跑過去傳話,姑娘心情不好,爺心情就不好……這樣,很好!
正在醫館安生坐著給人看病的劉太醫,莫名其妙被從天而降的司馬家惡仆砸了醫館,一身汙髒、滿臉晦氣回到府裡,在二門裡一下車,門房就迎上來稟報:“老爺,孫大夫到了好一會兒了,在花廳等您呢。”
孫大夫?他來做什麽?劉太醫聽的一怔。他和孫家交往不多,這會兒,孫大夫來幹什麽?
人家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先進去換衣服有點太失禮,劉太醫一身塵土,先趕緊往花廳去。
“不知孫兄駕臨,失禮!失禮得很!”一進花廳,劉太醫先長揖陪禮。
“劉兄客氣了,在下冒然登門,才是真正的失禮,還望劉兄海涵。”孫大夫急忙站起來深揖回禮,“劉兄這是……唉!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劉兄先去沐浴洗漱,不必管我,我在這兒賞花飲茶等一等劉兄。”
“那……也好!”劉太醫客氣的猶豫了下,拱手告退,趕緊回去沐浴換衣服,頂著一頭屋頂掉下來的陳年垃圾,實在是難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