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鑫看到自己走進了玄關。
還是這座老式的洋房,背後的院子裡是盛開著白色花朵的槐樹,門在身後慢慢關上了,她看到自己面前站著白衣的女人,身上血跡斑斑。
「我已經按你說的,全都準備好了!」
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已經瘋了。她的臉上帶著木然的笑容,眼神狂亂,聲音尖而細。她驚訝得聽到自己開口說話了:「你的決心真是讓我感動,夫人。多謝惠顧。」
這是一把男人的聲音!就像是金石相碰一般刺耳,乾巴巴的,讓人不免心生厭煩。她發現自己好像只是這個人的一雙眼睛,,一對耳朵…可以看,可以聽,卻無法左右他的思想,無法移動身體,就好像…在窺視別人的內心?!
女人轉身慢慢向樓上走去,她——或者她所寄生的那個人跟在她後面,也慢慢走上去了,她注意到他穿著黑色的大衣,手裡拿著一頂禮帽,那雙手灰白消瘦,沒有一點生命的跡象,如死人一般。樓梯向上延伸,最後他們來到了一個灑滿陽光的小客廳裡。
主人似乎刻意將這裡改造成了一個花房,落地窗邊圍繞著白色的花盆,裡面種植著五顏六色的花,一隻很大的陶瓷水缸傾倒在地上,地毯被水浸透了,幾隻垂死掙扎的金魚在地上無助的蹦跳。空氣裡混和著花香和濃重的血腥味,趙鑫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如果那胃還是屬於她的話。
女人走到花盆後面,抱起什麼東西,臉上帶著木然的微笑。
看到她走出來,趙鑫的腦袋裡嗡的一聲,幾乎要透不過氣來了。
那是一個小男孩,他像一個破爛的洋娃娃一樣躺在女人的懷裡,胸口可怕的傷口正在向外流血,蒼白的小臉迎向他的母親,用最後的力氣喃喃道:「媽媽…媽媽…」
「就是他嗎?」趙鑫聽到男人冷淡地問道。
女人點點頭,將孩子平放在他腳下的地面上:「夠了嗎?做到這一步…我什麼都不要了…」「我明白了。父子的血脈是相通的,他的生命和鮮血足以完成你的願望了。請退開些。」
趙鑫在心裡發出了尖叫,這孩子的臉就在她眼前!多麼相似!就是她的弟弟的臉!雖然不是同一個人,但是能相似到這個程度也是很讓人吃驚了!他究竟是誰?!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對待他?!
男人從隨身帶著的手提箱裡,取出一隻玻璃瓶,將裡面褐色的粉末倒出一點,塗抹在孩子的額頭上,又用一把鋒利的小刀劃破自己的手,將他蒼白的雙唇用自己的鮮血塗紅。趙鑫聽見他在低聲吟唱咒語,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孩子漸漸失去光芒的瞳孔和輕輕蠕動的嘴唇上,他似乎還在困惑的呼喚著母親…
孩子的胸口突然慢慢向上隆起,男人抓了一把什麼東西猛地往他的傷口按去!
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冰冷的,充滿邪惡的氣息瀰漫四周,她感受到了男人近乎歡喜的心情!他在享受!享受這種變態的快樂!隨著那模糊不清的吟唱,趙鑫也從身體內感受到了一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就好像成千上萬的小蟲子在她的身體裡爬行!她看到從孩子已經失去生命的身體裡湧出了無數的毒蟲!密密麻麻,成群結隊!就像在慶祝重獲自由,整個房間裡面馬上成為了它們的樂園!!
男人慢慢站起身,女人臉上的瘋狂已經變成了徹底的絕望,她抬起眼睛看著他:「結束了?」
「是的,結束了。現在只剩下你自己了。」
女人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趙鑫在一瞬間發現其實她是很美的,只是這一張美麗的臉,不知被什麼樣的仇恨扭曲了…她轉過身,慢慢走向落地窗,突然猛地向外衝去!玻璃發出了巨大的破碎聲,她就像一隻白蝴蝶,從窗口飛了下去!…
趙鑫聽到男人發出一種沉悶的笑聲,他有條不紊的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連看都沒看男孩已經被咬噬的體無完膚的屍體,就往樓下走去。推開大門,陽光下槐樹依舊是一樹夭夭,女人的屍體就跌落在樹下,身上已經被潔白的花瓣輕輕遮蓋了一層。
男人從屍體旁邊走了過去,有人在花園的柵欄旁邊等他。
身材欣長的少年露出一絲微笑,這讓他俊美的臉異常柔和,他的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黑色的獵裝一塵不染,這張比例完美的臉讓趙鑫腦袋裡又是一片空白,她呆呆的看著他的笑容,這傢伙…這不是…
「父親讓我來接您回去。」他輕快的說道。
——淳于呂??!!
***
宋河星從樓上走下來,回過頭,美娟從樓道的窗戶裡探出頭來,向他揮揮手。
他笑著示意她回去,逕自走到了路燈下自己的車子旁邊去。
折騰了一天,淳于呂堅持要將昏迷中的趙鑫留在此處過夜,湊熱鬧的茅山道士向他賭咒發誓會保護她的安全,可惜這兩方面他誰都不信任…可是強行把趙鑫帶走,萬一她又出現早上那種狀況,他除了痛揍她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了。看看自己指節上的擦傷,他搖搖頭,這輩子再也不打女人了!
取出鑰匙,拉開車門,他坐在位置上正要發動車子,一個人突然「彭」的一聲趴在了他的車窗上!!
宋河星的心跳幾乎暫停了,他嚇得摀住胸口,看清楚之後,又惱火的皺起眉頭:「搞什麼啊!!繞過來!上車!」
車門一開一合,安源板著臉坐在了附駕位置上。
「還真是不良少女啊!你不看看現在幾點了?!為什麼還在這裡遊蕩?…」「我是在等你啊!誰叫你跟你的小女朋友那麼多廢話!」「什麼叫廢話?!我們那是…」
突然意識到問題的重點,宋河星奇怪的看著她:「你等我幹什麼?這麼多天沒見你出現了,又和家裡人吵架了?」安源使勁搖搖頭:「我想過了。雖然我知道很難說出口,萬一惹惱了降頭師,還可能死無全屍…但是與其看著你這樣下去,還不如全都告訴你!」
宋河星乏力的捏捏眉心:「你到底想說什麼啊?」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感覺很累,注意力無法集中,每天晚上都沒辦法好好入睡?!」
他驚訝的看著她嚴肅的臉,笑開了:「哈哈,真是了不起!你決定不當靈感少女,改行做蒙古大夫了嗎?厲害!有潛力!...」「你不要再打哈哈了!」少女眼睛裡淚光點點,宋河星一下子收了笑,手足無措起來:「那個...我不是要嘲笑你的意思...喂!幹嘛哭啊!」
「離開淳于美娟!」安源嚴厲的說道:「再和她呆在一起,你會死的!」
「你在...說什麼啊?!」
「從第一次見面我就已經看到了!你們沒辦法看到,是因為淳于呂做了手腳!那個女人,她根本沒有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