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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500章 長歌當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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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8:11 来源:搜书1

對於仕宦家庭的子弟來說。左右逢源似乎成了一種本能, 當初嚴嵩和李默鬥得正凶的時候, 王忬與李默結為死黨, 他的兒子王世貞卻與嚴世蕃關系不錯……雖然不是直接關系, 但他是景王府的講官, 嚴世蕃又常與景王走動, 所以他倆時常見面, 雖然沒有深交, 卻也能說得上話。

當然, 如果王世貞願意奉迎, 兩人的關系百分百遠不止於此, 事實上, 嚴世蕃十分希望結交這位文壇巨匠, 以改善自己臭不可聞的名聲, 但王世貞畢竟不同於鄢懋卿、趙文華那些不要臉的, 他有良知、分是非, 之所以與嚴世蕃相交, 不過是為家族考慮罷了……

這種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智慧, 實在不是什麽稀奇玩意兒, 但又無比好使。所以王忬沒有跟著李默倒霉, 只是調任薊遼總督。去給北京看大門, 但在與嚴嵩當面鑼、對面鼓後, 還能得到這樣的結果, 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如果不出意外, 王家父子的幸福生活將這樣穩穩的繼續下去。然而因為一個人的死, 一切都改變了。

那人就是冒死上書、椒山有膽的楊繼盛!他自上書後, 熬過了常人難以禁受的酷刑, 在陰冷潮濕的牢房裡, 頑強的又撐了三年。三年裡, 嚴黨加緊審問, 也沒審出什麽有用的東西來, 反倒是他堅貞不屈的舉動, 感動了越來越多的人。

同情他的官員漸漸多起來, 私下常為楊繼盛的遭遇感歎, 說此公是天下[ 遮天 ]義士, 不該死在這一場雲雲。但懾於嚴黨的n威, 人人敢怒不敢言, 也沒人敢去探視楊繼盛。

但有個人是例外, 他就是王世貞。王世貞與楊繼盛、張居正、李春芳、殷士瞻這些人, 都是嘉靖二十六年的同科進士……這一科錄取的人才質量之高, 恐怕要在大明朝的科舉史上, 排在第二了。

這一科的同年相互幫襯, 暗中經營, 十余年間已經形成不小的實力, 呼之欲出了, 正是在這幫同年的私下運作下, 楊繼盛的案子才能一拖就是三年多。

按照常識。拖一拖便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他們也正是打得這番主意, 希望等時間久了, 事情淡了, 能把楊繼盛營救出來。

於是他們等了三年, 這三年裡大家都不敢去探視楊繼盛, 唯獨王世貞不懼, 他不光多次探監, 還四處尋醫問藥, 煎好了給楊繼盛送來, 又給他送了許多書籍, 讓楊繼盛可以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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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他們商量著, 火候應該到了, 王世貞便前往嚴府拜謁嚴嵩道:"現在京中人都說, 楊繼盛乃是‘天下[ 遮天 ]義士, 這樣的人殺之不祥。人言也是可畏, 相公何不網開一面, 救出繼盛, 否則貽謗萬世, 也為我公不取哩。”

他這話說的很有藝術。讓嚴嵩頗為意動, 便慨然答應道:"我亦憐他忠誠, 當替他代奏皇上, 恕他一點便是。”王世貞聽了嚴閣老的話, 便千恩萬謝而出, 回去等著消息了。

嚴嵩已經老邁, 腦子愈發遲鈍, 凡事都要跟兒子商量, 唯恐有什麽差池。當嚴世蕃聽了王世貞的請求, 對他斬釘截鐵道:"不殺繼盛, 何有寧日?殺了他才能太平!”

嚴嵩遲疑半晌, 還是猶豫不決……他雖然老了, 眼光卻沒退化, 已經察覺到楊繼盛是個不該殺的人物, 因為他知道有句老話叫——眾怒難犯!現在要求釋放楊繼盛的呼聲越來越高, 嚴閣老不得不考慮, 一旦殺死楊繼盛, 會引起多大的反感、甚至是反抗。

於是他對兒子道:"你也單圖一時快活, 不管著日後呢。”

嚴世蕃道:"有道是偏聽則暗、兼聽則明, 父親若拿不定注意, 何不跟別人商酌一下?”

嚴嵩一想也是, 便道:"你去把胡植、鄢懋卿換來, 我問問他倆, 何如?”

嚴世蕃領命而去, 即至鄢懋卿宅中……按說他那麽大牌, 對鄢懋卿向來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現在肯屈尊親去請他, 自然是有話要交代。

把跟乃父的對話說與鄢懋卿分說, 鄢懋卿道:"這便叫作養虎貽患。乾爹他縝密一生。今反有此遲疑, 殊不可解。”

嚴世蕃哂笑一聲道:"他老人家人老了, 心也軟了。我也是這般意見, 他卻偏讓我叫你和胡植過去商量。”

鄢懋卿想一想, 道:"老胡怕也不讚成!我去邀他一同去見乾爹, 勸勸他老人家。”當下令家人去招胡植……胡植與懋卿同出入嚴門, 都是乾兒子系列, 自然聞召即至。

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彼此會敘之後, 談及楊繼盛的問題, 胡某人也是同一見解, 三人便一起來見嚴嵩, 七嘴八舌的勸他, 不能放過楊繼盛, 道:"此人要是得活, 日後誰還忌憚閣老的威嚴, 怕是那些小臣, 都要學此獠邀取直名, 故意犯上了, 閣老定將從此不勝其煩……而且說得人多了, 眾口鑠金, 還不定真能顛倒黑白呢。”

嚴嵩聽到一個兒子, 兩個乾兒子都這樣說。便覺著自己是真老了, 自嘲的笑道:"看來我是過時了。”說著搖搖頭道:"罷了, 既然眾論一致, 那就這麽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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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決定要殺楊繼盛, 但具體怎麽殺還是個技術活, 因為前面幾次嚴世蕃授意判處楊繼盛死罪時, 總是被不同的人攔住, 無法得逞, 這讓他認識到, 想要走正規渠道處死楊繼盛, 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兒。於是他拿出絕招——借用至高無上的皇權, 直接勾決楊繼盛。

適逢當時北方有大起義被鎮壓, 送上一批等待處決的反賊名單, 嚴世蕃便靈機一動, 將楊繼盛的名字填在後面, 果然騙的嘉靖帝

‘一並勾決的旨意。

見奸計得售, 嚴黨大喜過望, 又恐夜長夢多, 便以聖旨催促有司, 終於判了楊繼盛的死刑, 秋後問斬。

王世貞問詢如遭雷擊, 去找嚴嵩, 嚴嵩不見他;找嚴世蕃, 嚴世蕃讓他少管閑事——這讓王世貞對嚴家父子徹底失望, 而就在此時, 楊繼盛的夫人張氏, 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找到了王世貞, 向他道明了來意, 如果丈夫的死罪不可免除, 那我發誓代夫而死!

王世貞一想, 這或許是個雙活的機會……因為無論如何, 張氏也不會獲罪的, 倒是她的請求, 可能會感動上面, 刀下留人也說不定。他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按照她的意思草疏上奏道:

"臣夫諫阻馬市, 預伐仇鸞, 曾蒙聖上薄謫, 旋因鸞敗, 首賜湔雪, 一歲四遷, 臣夫銜恩圖報, 誤聞市井之語, 尚狃書生之見, 妄有陳說, 荷上不即加戮, 俾從吏議。杖後入獄, 割肉二斤, 斷筋二條, 日夜籠箍, 備諸苦楚, 兩經奏讞, 並沐寬恩。”

"今忽闌入反賊疏尾, 奉旨處決, 臣仰惟聖德, 昆蟲草木, 皆欲得所, 豈惜一回宸顧, 下逮覆盆?倘以罪重, 必不可赦, 願即斬臣妾首, 以代夫誅。夫生一日, 必能執戈矛, 禦魑魅, 為疆場效命之鬼, 以報陛下!”

一封信寫得真摯感人, 聲情並茂, 王世貞覺著如果讓嘉靖帝看到, 很可能就會改變主意, 饒了楊繼盛一命。但書生的幼稚, 在此刻體現無疑——既然嚴黨已經蒙蔽了聖聽, 又怎麽會讓你把請願書遞上去呢?

嚴閣老直接把那封奏疏扣下, 沒有給嘉靖帝看, 於是到了秋後, 問斬的名單上, 赫然有楊繼盛的名字。

事已至此, 王世貞知道回天乏術了, 便再也無法隱藏自己的情緒, 徹底與嚴黨決裂了。他永遠不會忘記, 在楊繼盛行刑的前一天, 他去詔獄見朋友最後一面時的情形。

三年的牢獄, 已經將楊繼盛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聞聽自己將要被處決, 他的臉上竟然掛起了滿足的笑容。

王世貞哭著道:"椒山, 是我害死了你啊, 若不是我自作聰明, 你定然不會遇害的?”

楊繼盛微微一笑, 反過來安慰王世貞道:"鳳洲不必如此, 我當初上書的目的, 就是為了死在嚴黨的屠刀下, 誰知竟拖了這麽多年……”說著笑笑道:"現在終於能夠死得其所, 你該為我高興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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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繼盛與王世貞, 兩人雖然是同科同年, 但人生太不相同了, 前者沒有後者的顯赫身世、深厚學問, 更沒有王世貞的考試成績好、未來有前途, 他甚至長得都比風流倜儻的王世貞差遠了。

他只是個苦命的放牛娃兒, 從小沒有父母的疼愛, 站在窗外聽人家背書;長大後考進士也沒有好的名次, 文章也不出眾, 將來注定沒有前程, 從來都跟眾人的追捧無緣。比起星光熠熠的王世貞, 他真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

然而拋卻那些浮華的東西, 他卻比所有人都高尚高貴, 也讓王世貞從心底歎服。於是王世貞問他:"我還能為你做點什麽?”他太希望補償一下, 這位為國犧牲的義士了。

楊繼盛卻搖搖頭道:"你不要再管我了, 會給你添麻煩的。”這就是他對王世貞說的最後一句話……翌日, 楊繼盛被押赴西市行刑, 人們聽說楊繼盛要被殺害, 四城百姓蜂擁趕到西市, 為他送行。那一日, 沿街人山人海, 但沒有一絲看熱鬧的心情, 人們知道, 這位楊公, 是為了他們而死的, 無數人為他披麻戴孝, 原本一碧如洗的天空突然天昏地暗, 變成血一樣的顏色。

人們都說, 這是老天爺也看不得忠臣蒙冤了, 紛紛跪請監斬官再奏皇帝, 但監斬的官員一心討好嚴閣老, 哪裡肯聽, 看更漏到得午時三刻, 便命開刀問斬。

楊繼盛臨刑, 雖然遍體鱗傷、衣衫襤褸, 眼睛也因為長時間在陰暗的地牢中失明了, 但他的神態無比安詳, 昂首挺胸, 用最後的力氣高聲吟誦絕命詩道:

"浩氣還太虛, 丹心照萬古;

生前未了事, 留與後人補!”

言畢, 從容赴死, 享年四十歲。在他怒目圓睜的頭顱墜落那一刻, 整個西市哭聲震天, 幾裡外的嚴府內都能聽得清。

嚴世蕃原本正在與美姬玩樂, 聽到這聲音頓時不舉, 煩躁的推開那嬌嫩的女體, 從床上跳下來, 光著腳走來走去。過一會兒, 他猛地打開房門, 對外面嘶吼道:"去看看, 誰給他收屍!”不僅反對者要死, 就是同情者也要死!看看誰還敢跟我嚴家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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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世貞一身白衣, 跪在行刑台前, 一欸楊繼盛滿腔熱血洗練般的飛濺三尺, 他便哭得險些暈厥過去, 一邊淚雨滂沱、一邊爬到楊繼盛身邊, 抱起他的頭顱, 小心翼翼捧在懷裡, 跟在他身後的幾位同年, 抬起楊公的遺體到一邊搭好的棚子裡, 那裡早有一位高手裁縫等著, 將楊公的屍首縫合, 為他換上衣服, 收殮了起來。

待把大事做完, 王世貞對幾位同年道:"諸位, 我們此番必然惡了嚴世蕃那廝, 為免遭不測, 還是快快申請外調, 不要留在京城了。”

幾人點點頭道:"知道了, 但我們還不要緊, 只是鳳洲兄名聲大, 怕他將怒火集中在你一人身上。”

王世貞嘿然一笑道:"怕什麽, 反正事情也做了!”話雖如此, 為了不連累家族, 他自此以後小心翼翼, 謹言慎行, 不給嚴世蕃一點把柄, 後來又主動請調外地, 到山東任青州兵備副使, 好長時間相安無事, 也讓他暗暗松口氣, 以為這一關算是過了。

他卻低估了嚴世蕃的喪心病狂, 那廝根本沒有忘記這筆帳, 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 因為沒法尋趁王世貞, 而愈發對他恨之入骨, 終於在兩年後, 遇到了俺答入侵潘家口這件事, 他便利用莫須有的罪名, 將王世貞的父親革職查問, 本來這是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而且無論如何, 也不該是打擊二品大員的理由, 但因為嚴世蕃的覆雨翻雲, 竟然要將王忬問成死罪。

王世貞聞言當場昏厥, 醒來後, 他棄職離青, 星夜趕往京城, 拋卻一切自尊與尊嚴, 在嚴父的門口長跪數日, 磕頭求饒, 痛哭流涕, 請求饒父親一命。

男兒膝下有黃金, 只是未到絕望時……

王世貞可是有身份的人, 雖然官職不高, 但他文壇盟主的地位, 可不是自封的, 那是所有文人公認的。現在讓他這麽跪下去, 嚴嵩感覺影響太壞了, 後果也很嚴重, 便命人把王世貞附近來, 寬慰他幾句, 表示此事一筆勾銷, 他父親不會有事了。

但王世貞一走, 嚴世蕃便對嚴嵩道:"父親想學夏貴溪嗎?”嚴嵩猛然想起當年他們父子走投無路時, 便曾跪在夏言面前, 哭著哀求, 最終換得夏首輔心軟, 放了他們一馬。但做好人的結果是什麽?就是押赴西市, 身首異處。

嚴嵩打個激靈, 擺手道:"罷了罷了, 你們弄去吧, 我徹底不管了。”

王世貞回去後, 等啊等, 等了很久也沒等來父親出獄的消息, 卻等來了刑部的同年暗中送信, 說嚴閣老數次施壓下來, 要他們立刻結案, 判處王忬死刑。

王世貞聞言呆若木雞, 他來不及憎恨嚴家父子的出爾反爾, 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就是如何救出父親, 但時至今日, 沒有人可以幫他, 他已經黔驢技窮了。

無計可施之下, 他與弟弟毅然決然的來到西苑門前, 跪在朝臣門進宮的便道上, 給每一個進去的人不停磕頭, 不一會兒便頭破血流, 卻依然叩拜不止, 哀求他們能施以援手, 向嚴閣老說情, 放了他們的父親。

這一幕, 就是鐵人看了也會流淚的——堂堂王鳳洲, 神仙般的人物, 今日卻把自己的自尊拿出了, 任由人踐踏, 這比殺了他都要痛苦。

無數人都看不下去, 卻沒人敢上前跟他說話, 因為王世貞的教訓就在眼前, 沒人敢承擔這樣的後果……

那些穿緋袍的大員們, 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 卻也不敢駐足停留, 只能心中暗歎一聲, 便快步走進宮門中去……

沈默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撥開眾人, 便要上前將王世貞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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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禮拜特別忙, 但也會抓緊一切時間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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