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军事 > 官居一品 > 第765章 大限(下)

官居一品 第765章 大限(下)

簡繁轉換
作者:三戒大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6 21:08:11 来源:搜书1

@@@@@@@@@@@@@@@@@@@@@@@@@@@@@@@@@@@@@

第二天,在嘉靖的授意下,徐階草擬了三道上諭。收藏~

其一,釋放元旦跪門的林潤等百余名言官,寬宥其不敬之罪,使其各回原職,仍為朝廷之風憲耳目;其二,逮妖道王金、陶世恩等十八人下獄,著刑部嚴核其不法事;將歷年賞賜景王之良田兩萬頃,以及其豪奪強佔之八萬頃,共計土產、湖陂十萬頃,全部還之於民。

三條旨意無不大快人心,一經宣布便舉國歡騰,人們都說,皇帝被海瑞罵醒了,果真要重新振作了雖然平時提起嘉靖來,恨得牙根癢癢,但畢竟是四十五年的君父了,世上七八成的人,這輩子只有這一個皇帝,在他們心中,君父就是嘉靖,嘉靖就是君父。見他有幡然悔悟的跡象,老百姓便不再罵他,轉而翹首以待,盼著他能把天下好好整頓一下,讓大家過上安生日子。

老百姓就是這樣善良。甭管皇帝有多少過失,只要能改,就還會把他當成父親一樣崇拜和信賴。

但他們注定要再次失望,因為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嘉靖皇帝,現在只是一個癱臥在床、等待死神召喚的老人,也許今晚睡著,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已經沒有時間,改正自己的錯誤了。

徐階深知皇帝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此刻自己身為實際上的帝國宰相,責任無比重大。皇帝垂危,對宮裡的人來說,無異於到了天塌地陷的邊緣,人人心中有算盤、人人都不想給老皇帝陪葬,如果沒有定海神針震著的話,肯定要亂象紛生了。

其實坐鎮后宮的最好人選,是皇帝的母親或者老婆,但章獻太后已經薨了二十多年,嘉靖倒是先後有過三任皇后,可被他嚇死一個,廢掉並幽禁到死一個,還有一個他眼看著被火燒死,卻沒有讓人去救。皇帝的老娘老婆全都死掉了。此刻宮中等於沒有主人。徐階隻好勉為其難,不僅日夜坐鎮西苑,還片刻不離帝側,以免宵小作亂。

但他又不放心那三個新入閣的大學士,怕他們趁機在內閣弄權,便在新內閣第一次會議上提出,要三人和他一起,在聖壽宮的直廬中侍奉陛下,以代替百官盡孝。

三人一聽,都有些難以接受,也難怪,大家熬一輩子,好容易入閣拜相,興衝衝的準備大乾一場,誰知卻被通知,要給人端屎端尿去,換了誰都鬧心,哪怕被伺候的那個是皇帝。

當然,如果皇帝能活過來,受點累也就罷了,好歹還算個資本;可皇帝明擺著是有今朝沒明天,就是拿出‘二十四孝’的勁頭,也是白費功夫……說不定還要被新君當成前番舊臣,打入冷宮就更不劃算了。

但李春芳是絕對不會反對的,他這人有三個特點,第一老實、第二本分、第三忠厚。當年嚴嵩和徐階鬥得激烈時,他見到嚴閣老,側行傴僂若屬吏,見到徐階也是恭謹的執弟子禮。誰都不得罪,老好人一個,好得都讓人不忍心傷害他。

這樣一位好好先生,甭說徐閣老的這番提議了,就算再困難十倍的,他也會默默承受的。

但另兩位可就不那麽好說話了,郭樸和高拱,都是那種典型的燕趙男兒,向來視這種伺候人的活計,為‘奴婢乾的事’,心裡一百個不樂意。尤其是高拱脾氣暴躁、口直心快,絕不會怕得罪誰而委屈自己,便當場道:“聖躬有恙,不能視事,我等身為輔政,責任更重以往,全心處理國政才是正辦,怎能都跑到聖壽宮去待著呢?”說完也覺著自己初來乍到,這語氣是衝了點,便又道:“我的意思是,有那些宮女太監呢,咱們用不著都在那,以免閣事有所不周。”好麽,直接把徐閣老歸到太監一類去了。

徐階萬沒想到,這高拱在入閣第一天,就敢反駁自己的決定……本朝政體發展到了嘉靖年間,內閣地位持續提高,完成了從皇帝的顧問文秘機構,逐漸向實際的宰輔機構過渡的歷程。六部尚書完全淪為內閣的屬吏,事事須向閣臣請示;而在內閣內部,也分出了首輔、次輔、群輔三個檔次,首輔的權力遠高過其他人,諸閣臣只能望其項背,更不敢稍有違逆。

況且高拱還是徐階一手推入內閣的,按說更應該對他畢恭畢敬,怎能如此囂張呢?於是徐階有些不快道:“那依肅卿的意思是?”故意稱他的表字,就是提醒高拱,要注意上下尊卑。

誰知高拱一點初來乍到的覺悟都沒有,還真拿主意道:“元翁與我三人,可在兩處輪值。”

嗬,還真蹬鼻子上臉了,徐階有些惱怒,但他涵養太深,所以臉上看不出來,可聲音已經不那麽溫和了:“那依高大人之間,該如何輪呢?”‘大人’兩個字,咬得很重。

誰都聽出首輔的不悅,郭樸悄悄給高拱個臉色,意思是,你就別氣他了。

高拱卻渾不在乎,真就拿主意道:“您是元老,又年高望重,就別兩頭跑了,常直則可。不才與李、郭兩公願日輪一人,詣閣中習故事。”意思是,你老家夥就待皇帝那兒吧,我們三個在內閣輪班,抓緊學習,好早日熟悉內閣事務。

聽了高拱這話,徐階的表情都僵硬了,自從嚴嵩去後,徐階已經習慣了身邊人的畢恭畢敬,冷不丁出這個麽東西,他還真吃不消。

入閣第一天,就和首輔大人抬上杠了,莫非高拱真是個沒頭腦的蠢貨?當然不是了。只是他覺著自己既然入閣了,就該有個大學士的樣子,怎麽能低三下四的有話不敢說呢?當然他也有這個本錢……他是裕王的老師,在仕途上的履歷也不比徐階差,還當過國子監、翰林院、詹事府的頭頭,執掌過禮部、吏部。雖然平時低調為官,但咱的門生故吏一點不比你徐閣老少,一大批小弟等著跟著我混呢,怎麽可能當你徐階的馬仔?

所以從第一天起,他就打定主意,不能讓徐階給壓下去,要堂堂正正的當這個大學,站著,把想辦的事幹了。

對於成熟的政治家來說,其行為固然受本身性格的影響,但一舉一動無不經過深思熟慮,絕不可能一時衝動,就滿嘴放炮。

所以高拱的這番做作,在場所有人都會理解為,他要立起自己的山頭,跟徐階分庭抗禮。

徐階意識到,自己的算盤打錯了,高拱非常人,想用區區人情就把他束縛中,簡直是白日做夢。恐怕他心裡,還在埋怨自己多此一舉,使他處境尷尬吧。

憋了半天,徐閣老終於憋出一句道:“就按你的意思辦,散了吧。”沒辦法,誰讓徐閣老這輩子,還沒跟人當面爭執過什麽,根本不會吵架呢?

~~~~~~~~~~~~~~~~~~~~~~~~~~~~~~~~~~~~~~~~~~

這種事情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徐閣老宰相肚裡能撐船,可以武動乾坤不跟他計較。偏生那高拱好不識趣,得寸進尺,之後每次開會,都暢所欲言,但他所津津樂道的‘隻爭朝夕’、‘撥亂反正’、‘興革改製’,與徐階求穩至靜的施政理念,是很不合拍的,所以每次兩人都要嗆聲……準確的說,是他嗆徐階的聲,徐閣老每次都忍氣吞聲。

而且高拱還看不慣,徐階利用言官對他感恩戴德,輕易的操縱輿論、左右決策。他在不同場合都說過,徐階玩弄風憲,利用言路,這是不守做臣子的本分這話不僅徐階聽到了,那些被他罵成是徐階走狗的言官們,也都聽到了,對高拱的印象愈加惡劣。

郭樸甚至李春芳,都私下提醒過高拱,要給元輔面子。但高拱大咧咧的滿不在乎,道:“都是一心謀國,難免發生分歧,沒什麽大不了的,豪傑之常態而已。”他每次都佔便宜,倒是滿不在乎,可人家徐階呢?身為首輔,整天在他那吃癟,仿佛重回嚴嵩時代,又見嚴世蕃一般。

徐閣老忍功第一,卻不是說他沒有脾氣,時間一長,他對高拱的意見越來越大,只是不說而已。

那廂間,高拱對他的意見也越來越大,入閣都一個月了,每次開會自己都有提案,徐階卻一個都不批,這不是在耍著自己玩嗎?高大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於是今天的會議上,決定跟徐階攤牌了——他把自己對國事的看法,以及急需施行的各項改革的統統寫在奏疏中,在內閣會議上大聲念出來,請徐階如論如何都要批準實施。

看著高拱那張胡須茂密、剛愎自用的面孔,徐階心裡一個勁兒的起膩,他承認高拱的奏疏切中時弊,且十分務實,可現在這時候,穩定朝局才是重中之重,妄談什麽改革?太不合時宜了。於是他不鹹不淡的應了幾句,本想敷衍過去,誰知高拱竟拍桌子道:“國事日頹,時不我待了今天閣老無論如何都要同意”

徐階一聽就怒了,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呐被高拱整天刺撓,徐閣老的脾氣也明顯見漲,終於硬邦邦道:“那你來當這個首輔好了”

高拱先是一愣,旋即冷笑道:“若真有那天,我絕不會屍位素餐”

“你……”徐階氣得說不出話來,郭樸和李春芳趕緊把兩人勸住,會議又一次不歡而散。

‘早知這樣,真不該引狼入室。’散會後,徐階坐在自己房中生悶氣,心說自己下了招臭棋呀,本以為把高拱弄進內閣,就會對自己俯首帖耳、至少要受自己的約束吧?誰知此人太強勢了,已經完全不受駕馭。

‘能把你立起來,就能讓你躺回去’想著高拱雄雞般昂然的神態,徐階的目光,變得十分冰冷。

~~~~~~~~~~~~~~~~~~~~~~~~~~~~~~~~~~

這時,一個司直郎出現在門口,看到閣老罕見的駭人表情,竟把他嚇呆了……

“什麽事?”徐階深吸口氣,恢復了往日的沉靜。

“元輔,幾位禦史、還有給事中,前來內閣道謝。”司直郎回過神來,趕緊稟報道:“不知您見不見。”

徐階本打算馬上回聖壽宮的,但他對言路十分重視,所以很是注意和這些官卑位低的年輕人搞好關系。哪怕是心情不好,也不想怠慢了他們,於是道:“都請進來吧。”

來的乃是元旦日跪門勸諫的言官,他們雖然在大牢裡關了小半年,但在徐階的關照下,並未受什麽折磨,還得到及時的醫治,後來的日子也不難過。結果一百多人進去,僅有兩個犯牢病死了,其余的都全須全尾的出來,創造了不大不小的奇跡。

人得知恩圖報,他們自然要徐階明表一番最誠摯的謝意,徐階謙遜的表示,這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並與他們親切的交談,問他們身體是否徹底康復,家裡生活有沒有困難,工作上遇沒遇到什麽麻煩。完全是位慈祥的長者,在熱心的關心小輩,哪裡有首輔的架子?

對這些敏感而自尊的年輕人來說,首輔大人這種禮賢下士的態度,便足以讓他們心折不已,並甘願效犬馬之勞了。

便有人察言觀色,發現首輔大人似乎不太開心,便鬥膽問道:“首輔大人可是在擔心皇上?”

“哦,不是,”徐階微笑道:“皇上龍體安康,沒什麽好擔心的。”說著笑一笑,用隨意的口吻道:“方才內閣開會,發生了點小插曲而已。”徐階仿佛真把他們當成自己人,便用講笑話的口吻,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末了還自嘲般的笑道:

“人都說高拱是個活閻王,今天老夫可算見識了。”說完便很自然的說起別的事情,讓人聽不出一點別的意思。

~~~~~~~~~~~~~~~~~~~~~~~~~~~~~~~~~~~~~~~~

一班言官陪著閣老說了會話,便起身告辭,徐階把他們送到門口,便徑直去了聖壽宮。

言官們出了西苑,便在宮門口道別,各回各家了。誰都沒有注意到,一個叫胡應嘉的給事中,一臉的若有所思。

回到家吃了飯,那胡應嘉就歪在炕上假寐,心裡卻在反覆想著閣老的一番話,總覺著有些不對勁,但一時也想不出個頭緒。便雙手枕在腦後,自言自語的推敲起來。

他婆娘在邊上做針線活,結果讓他攪得老是走錯了針,氣得朝胡應嘉大腿上便擰一把,罵道:“叫你說些不相乾的鬼話”

痛得他哎呦一聲,但腦海中電光火石的一瞬,一下坐起來道:“終於想明白了內閣的會議內容,都是秘而不宣,怎麽元翁卻跟我們說道起來了?”說著兩眼放光道:“肯定是暗示我們什麽——無非就是他已經不爽高拱很久了”

想到這,胡應嘉熱血沸騰了……禦史有兩種,一種是嫉惡如仇,為民請命的;一種是利用這個職業的特殊性,向大人物賣好,以求升遷的。胡應嘉正是後一種。他通過徐階言語間流露出來的東西,猜測到兩人的矛盾,便決定整一整高拱,賣好首輔大人了。

偏偏他前幾天,剛聽到一個關於高拱的段子,說是高閣老龍精虎猛,強烈,受不了整天住值房的清苦,才入閣沒幾天,竟把家搬到西安門外,半夜不在西苑直廬值班,隔三差五偷跑回去跟老婆辦事。

這雖是編排高閣老,但也有事實根據。高拱屬雞,今年五十二了,仍然膝下無兒,他怎能不著急?所以頻頻往家跑是為了延續香火,沒別的意思。本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大家都當個笑話說,完事兒也就一笑了之了。而且高拱也沒耽誤工作啊,為了晚上也能辦公,他還把一些辦公用品拿回家,在辛苦造人之余,還要連夜工作……當個成功男人容易嗎?

可就怕小人作祟,沒問題也能整出問題來。胡應嘉把這件事,和嘉靖目前的身體狀況聯系起來,問題就大條了。

於是他連夜寫了篇奏章,彈劾高拱‘身受陛下大恩,卻於皇上病重之時脫離職守,擅自回家,並將其值廬內的物品盡數搬回家中, 臣實不知其有何用心?’有何用心,不就是以為皇帝要死了,用不著在西苑值班了嗎?

毒啊,真是毒這哪是教訓教訓高拱,分明就是要把他打入萬劫不複

也不能怨胡應嘉心狠手辣,如果不能一下把高拱徹底打倒的話,萬劫不複的就會是自己。

奏疏第二天便遞上去,依照嘉靖的性格,如無意外,他看到這封彈章之日,即是高拱完蛋之時——無論哪個皇帝,都不會容許他的大臣,另有所圖的。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這封奏疏竟沒有引起任何反響。

倒不是嘉靖變得大度了,而是皇帝終於要走到生命的盡頭,誰也不可能再把奏章拿給他看了……——

分割——

額,疲憊了,可能今天沒法一萬了,寫到哪算哪,明天上午更。

[小說MM會員奉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