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的兩個人,誰都沒有發現。
一開始因為鄭義受傷回家而撞開的這扇屋門,一陣風刮過,似乎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只是灑落一地的蘋果,似乎在提醒著,有些事情,不可遏製地朝著某個方向前行了。
鄭母依舊還在喋喋不休,說著那些她自以為是的道理。
設想著以後飛黃騰達的日子,大房子、大院子、高人一等,不需要工作……
她特別為自己所做過的事情驕傲。
雖然有些小波折,總體還是很滿意的。
“媽,你去過電視台了?”鄭義有些小心謹慎地問道。
他並不敢一開始就指責自己的母親,有些話還是要慢慢地說才好。
鄭母顯然誤解了這個意思,她說道:“嗯哪,這些事情交給我做就行了,你就當不知道,進可攻退可守。”
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為了更好的前途,鄭母一直覺得有些事情是可以好好謀算的,她一個人帶大兒子不容易,肯定要給他最好的,而不是淒苦過一生。
這一步步走的,她很是滿意,苦著熬著,眼看兒子大學就要畢業了,以後就只有好日子,自己的苦難也即將到盡頭,鄭母暗暗想著。
她向來是有成算的人,跟別人不同,值得過更好的生活。
就拿隔壁鄰居家來說吧,雙職工的父母,養出了一個大學生,最後娶了一個中專生做兒媳婦,說看重人家性子好,性子好的人多了去了,現在還擠著這麽幾十平米的房子裡,看他們以後怎麽辦。
都是大人不懂事,年輕人不能走彎路,他們這樣出身家庭的孩子更加沒有精力走彎路,要知道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不能任性,在鄭母眼裡,這樣的父母是不合格的,活該以後一直苦巴巴的。
她就不同了。
鄭義一開始回家跟她說律所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就開始留意了,等最近,那個女孩子找上門來打聽的時候,她就知道機會來了。
冷俏這個人,她是見過的,平心而論,她個子高,長得好,以後就算是結婚了,生出來的孩子不會太矮太醜,這一點還好,只是性子太毛躁,脾氣不好,以後結婚了哪裡還有自己老婆子的立足之地,要是家庭特別出眾也不是不能忍,偏偏還是個會拖後腿的家,工作又是那種不能照顧家裡需要拋頭露面的。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是個性子軟的,那麽有些事情就由她去做,豁出去鬧大一些,已經撕破了臉皮,就算是以後打算在一起,也是不能夠了。
她把自己所做的這些事情,歸結為忍辱負重、犧牲自我成全孩子,等以後明白過來,鄭義會感激自己的。
“媽,你去她單位倒是可以,但是要是鬧出什麽事情來,這以後兩個人相處起來,難免會有疙瘩,這事情,要不然我再去解釋一下,就這麽算了。”鄭義說道。
鄭母一臉的不敢相信,“你去什麽去,跟你又沒有關系……等等,你說以後相處,你們還有什麽以後?剛才我的話是白說的,你們律所合夥人的那個女兒……”
“媽——”鄭義有些無奈,“感情的事情哪裡是這麽輕易就可以說清楚的,又不是買大白菜。”
他就特別不喜歡自己被待價而沽的感覺。
鄭母坐直身軀,眼神盯著鄭義,變得謹慎起來,“兒啊,這一輩子的大事,你可不能糊塗。”
鄭義無奈,想了想換了個說法說道:“我陪著碧蓮去醫院的事情,被學校裡的人知道了,現在大家看著我的眼神怪怪的,這讓別人怎麽看我,要是風評不好,
怎麽能以優秀畢業生畢業,以後更是前途都受影響,這件事情又不好解釋,我現在不能跟冷俏分開。”鄭母一口氣噎著,又要說什麽。
鄭義轉變了策略,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冷俏又沒做錯什麽,這麽樣就分開了,以後別人怎麽看我?再說了,要是貿貿然可以放棄這麽多年的感情,以後還有誰家敢把女兒嫁給我。”
就是這麽最後一句話打動了鄭母。
仔細想想,自己兒子的話也是有道理的,暫時不分開也沒有什麽。
“嗯,你說得對,這件事情還要好好想想。”鄭母終於松口了。
好一會,鄭母想清楚了說道:“現在的辦法,就是你們暫時不分開,然後你讓碧蓮出面,就說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只是同情她陪著去的醫院,其余的事情什麽都不知道,為了她,你被自己的女朋友誤會差點分開,到時候誰都要讚你一聲有情有義。”
至於鄭義所說的什麽冷俏沒有什麽太大的錯處,這還不好辦嗎,有這一次的裂痕,之後再尋找一個錯有什麽難的。
鄭義詫異,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母親的意思:“事實本來就是這樣的。”
鄭母:連自己老娘都騙,碧蓮都跟我說清楚了。
她聰明地沒拆穿自己的兒子,反正能夠達到目的就行,並不在意這些細節。
以前利用碧蓮讓冷俏離開,現在自然也可以為了這件事情好端端過去拋棄碧蓮,兩個人在她眼裡並沒有什麽區別,誰讓她自己不檢點,早早就跟男人睡了?打掉了的孩子,說得清楚是誰的?左右自己兒子沒事就行。
至於碧蓮還是冷俏,都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鄭義則是以為,好容易把自己母親說服了,她對冷俏的成見太深,等冷俏回來以後,他們和好,再讓她改改性子,母親這邊知道冷俏的家境以後,應該不會反對的。
這麽一想,他心裡的愧疚感就少了一些,他也算是為了他們的感情做出了努力,連自己的老娘都騙了呢。
天知道,就是因為母子二人自以為默契,卻完全是背道而馳的認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
以後的很多日子裡,鄭義每每想到這一天,總是追悔莫及。
可惜人都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並且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