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一次父親沉章走得匆忙,沒有能帶什麽東西回去,這一次沉夫人特意準備了不少江都的特產,讓沉毅帶到京城去。
沉老三沉陵也很上心,大年初三就出去給沉毅找車隊,好跟著隊伍一起去建康。
這個時代,一個人上路是非常危險的,即便是江都到建康之間這種京畿之地,天子腳下,也很難說完全沒有盜匪,沉毅如果自己上京,被偷盜了錢財倒也罷了,如果考牌之類證明身份的東西被偷了,那他這一年就要白忙活,還要回江都再等一年。
因此,像沉毅這種單人上路的,一般都是找個商隊隨同,如果有熟人就可以直接跟著,沒有熟人最多也就給個幾百文喝茶錢,就可以跟著車隊一起走了。
這個年代的大型商隊,如果出遠門都是有“保鏢”這種安保力量的,不過江都到京畿之間這種天子腳下,倒也不必準備安保力量,一般只要五六個人同行,那些小偷小摸就不敢打壞主意了。
沉三郎在江都畢竟也混跡了多年,很快就給沉毅找到了一個靠譜的商隊,這個商隊會在年初六早上從江都西城門出發趕往建康。
商隊出發的日子,也就意味著沉毅出發的日子。
年初五那天,沉毅去了一趟甘泉書院,與書院的秦先生還有陸山長道別,同時從陸夫子那裡拿到了“介紹信”。
這封介紹信,是陸夫子寫給自己幾個學生,也就是沉毅那幾個師兄的。
一旦沉毅在建康出了什麽事情,就可以拿著這封信在建康找師兄們求助。
不過沉毅心裡也清楚,這封信最好的用途,是他中了秀才甚至於中了舉人之後,拿著信找到諸位師兄,一一登門拜訪。
在中秀才之前,最好不要去麻煩幾位師兄,更不要出了什麽事情去找他們,不然給師兄們的“第一印象”就好不了。
書院裡,秦先生拉著沉毅,交代了許多院試的時候要注意的事項,並且給了沉毅一份“考試資料”。
這份考試資料,是建康府學政的文集。
建康府,雖然名義上與江都府同級,但是因為是天子所在,建康府已經成為了實際上的“京兆府”,甚至建康府的首憲在而是年前就已經改稱“建康府尹”,而不是建康知府。
也就是說,建康府已經成為了“省級單位”。
而建康府的學官,自然也就成了“京畿”的學政。
京畿的“院試”,就是這位學政主持的。
這種“考試資料”,自然是很珍貴的。
在甘泉書院待了一整天,一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沉毅才跟秦先生,陸夫子,以及陸師妹告辭離開。
冬天天黑的早,沉毅回到江都城家中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了,這個時候沉恆已經返回了書院讀書,家裡只剩下沉毅一個人,再加上天寒地凍,顯得頗為孤單。
點了個爐子之後,沉毅才躺在床上,迷迷湖湖的睡去。
因為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要出發,沉毅不敢睡得太死,大概五更天左右,他就睜開了眼睛。
好在這個時候爐子還沒有熄,屋子裡還是相對暖和的,靠著這個火爐,沉七郎勇敢的從被窩裡起身,飛快的穿好衣服。
穿好衣服之後,沉毅點亮家裡的蠟燭,然後看了一眼小弟沉恆的房間。
本來沉恆今天是要留下來送送他的,但是沉毅在年初五的時候,就強行把他帶去了書院。
畢竟這孩子年紀還小,只有留在“學校”裡,沉毅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因為天色還沒亮,
再加上起的太早,這會兒沉七郎還有些迷湖,坐在床邊緩了好一會之後,他才背起前一天晚上就準備好的包袱,推開了自家院門。此時,沉家院子的門口,一個穿著厚厚衣服的少年人,已經等了好一會時間,見到沉毅從院子裡出來之後,這個因為穿的太厚,動作顯得有些笨拙的少年人,才對著沉毅恭敬低頭:“公子。”
沉毅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這個少年人看了許久。
片刻之後,他才微微歎息:“前兩天就跟你說了,今天天亮你去西城門等著就行了,天寒地凍的,哪裡能這樣在這裡等?”
許複雖然穿著厚衣服,但是臉被凍的有些發青,他衝著沉毅笑了笑。
“公子,我抗凍的很,往年冬天那麽冷,我穿著單衣出門都沒事,今年我有厚衣服了,就更沒事了。”
沉毅歎了口氣,問道:“等多久了?”
許複微微低頭:“公子,我剛到沒多久。”
沉七郎微微搖頭,不再問他問題,而是背著包袱,開口道:“好了。咱們出發罷。”
說著,他邁步朝著西城門走去。
少年許複也背著一個包袱,亦步亦趨的,緊緊的跟在沉毅身後。
兩個人都可以算是少年人,他們從黑夜慢慢走到黎明,等到天色變得蒙蒙亮的時候,兩個人終於來到了西城門。
帶他們的商隊,是“匯通商號”的商隊,匯通商號是大商號,沉毅很快在西城門門口找到了掛著匯通商號旗子的商隊,他帶著許複走了上去,找到了商隊的領頭人。
領頭人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 身材有些偏瘦,他問明了沉毅的身份之後,先是看了一眼沉毅,又看了看沉毅身後的許複,沉聲道:“先前的確有人來打了招呼,說讓你們捎上沉公子一起去京城,但是隻說帶沉公子一個人,沒說…”
沉毅二話不說,從袖子裡掏出一塊大概二兩左右的銀塊,遞到了這個漢子手裡,微笑道:“這位大叔,通融通融,我沒有出過門,帶個人在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這漢子不動聲色的接過銀塊,他看向許複,然後又看了看沉毅,臉上也露出笑容:“沉公子,多帶個人當然沒問題,只是這位小少年有路引沒有?沒有路引,帶去京城,他也過不了城門。”
這個時代,出門是要有憑證的,沉毅可以憑著考牌出門,但是許複原先是乞兒,連戶籍都不一定有,自然也沒有去衙門辦路引。
這一點,沉毅早就想好了說辭,他對著這個領頭的漢子笑了笑:“大叔,他是我的書童,跟我一起進建康,應該是進的去的。”
書童,實際上就是仆人。
沉毅可以進建康,他的書童自然也可以。
“這就沒什麽問題了。”
這漢子爽快點頭,對著兩個人指了個方向,笑著說道:“二位,你們就委屈委屈,坐那輛小一些的馬車,反正攏共就一天多的路程,說著就到了。”
二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裡有一輛馬車,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裝了半車貨。
好在…是輛有車廂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