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沈毅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因為這場納降,雖然對於他,以及整場戰事都很重要,但卻不是必要。
也就是說,周家父子不投降,沈毅也不是沒得打,只是往後延遲個一兩年,兩三年時間罷了。
至於後勤補給問題。
這一路過來,沈毅佔據的土地,可不是不毛之地,山東河南大塊平原,這都是最好的地方!
了不起狠心一些,原地休養個大半年,糧草後勤問題,就不複存在了。
不過征南軍能夠投降,對於目前的局勢還是總體有利的,畢竟沈毅雖然是個強硬派,但卻不是什麽戰爭狂熱份子,這場戰事能夠盡快結束,更好不過。
沈老爺靜靜的看著周元朗,開口笑道:“這一場下來,周先生應當就是最大的受益人了。”
周元朗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微微低頭道:“這種受益…”
沈毅似笑非笑:“莫非周先生還是心向偽齊?”
“不敢。”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我父子能夠棄暗投明,心中不甚歡喜。”
“那就好。”
沈毅淡淡的說道:“尊夫人還有幾個孩子,不太適合長途奔波,就先住在靜海,十日之後,我去滄州受降,受降當日,我會派人將尊夫人與幾個孩子,送往建康。”
“到時候,你們父子二人,也應該要去建康接受封賞了。”
受降這種事情,必須要價格夠高,才有資格去做。
尤其是受降數萬人。
整個淮安軍中,哪怕是凌肅去受降,資格也不太夠,也只有沈毅,能夠去滄州受降。
而且這件事很重要,因此哪怕是現在北伐正在進行之中,沈毅也必須抽出幾天時間,去滄州受降。
畢竟受降之後,還有五萬出頭的征南軍,需要他去整編。
對於沈毅要親自去滄州這件事,周元朗是有預見的,因此也沒有太多吃驚,只是微微低著頭,開口道:“還有一件事,征南軍中有一小部分朱裡真人,他們雖然是異族,但畢竟也會跟著一起投降,請侯爺到時候高抬貴手…”
“饒他們一命。”
沈毅琢磨了一下,開口道:“這個不難,不過這些人絕不能繼續留在軍中,我可以做主,給他們大陳子民的身份,從此不再是什麽朱裡真人。”
“不過如果他們要是事後惹是生非。”
沈老爺面無表情:“我也饒不得他們。”
“多謝侯爺!”
周元朗躬身低頭:“那在下,這就離開靜海,轉去滄州了。”
沈毅淡淡的點頭:“我這裡事情還多,就不遠送了。”
他起身,把周元朗送到書房門口,然後開口吩咐道:“蔣勝,替我送一送周先生。”
蔣勝低頭應了一聲,一路把周元朗送到了大門外,然後讓人把馬牽給他,等蔣勝送完了人,回到書房裡的時候,沈毅已經寫完了一張紙條,他把紙條遞給蔣勝,開口道:“送到前線去,讓蘇定這兩天抽空回來見我一面。”
蔣勝低頭。
沈毅頭也不抬,繼續奮筆疾書:“一會兒,還有幾份文書送出去,兩份送建康,一份送周懷那裡,都是很要緊的文書,不可怠慢。”
說到這裡,沈毅手上的動作停了停,然後開口道:“尤其是送建康的兩份。”
蔣勝低頭:“我先去把手裡的這份送出去。”
沈毅點頭。
等蔣勝離開之後,坐在書房一側的李準,起身站了起來,將寫好的草稿送到沈毅面前,低頭道:“中丞,這是送中書的文書草稿,您看一下大意,大意不錯的話,學生這就潤色謄錄。”
沈毅接過去看了一眼,隨即點頭:“嗯,就這個意思,照著寫吧。”
說完這句話,他抬頭看了看李準,笑著說道:“李先生最近,做事得力了不少,值得誇獎。”
李準低著頭,臉色有些發紅:“學生從前,自以為有些才學,因此恃才傲物,這段時間跟著中丞,才知道中丞的辛苦。”
“能為中丞這種國之乾臣做點事情,學生倍覺榮幸。”
沈老爺笑了笑:“等北方的事情一了,我向朝廷舉薦你,給你謀個官身。”
李準連忙低頭:“中丞,學生只希望能夠一直跟在中丞身邊,哪怕只是抄抄文書,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個道理李準自然是懂的。
他這個職位,大概相當於沈毅的秘書,準確來說,是秘書的一部分。
另外一大部分,是蔣勝在做。
不過即便如此,也已經足夠了,將來沈毅凱旋回朝,一定位極人臣,跟在沈毅身邊,比出去做官,要有前程多了。
沈毅這會兒忙的厲害,要給皇帝寫信,還要布置燕都附近的戰場,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想,只是淡淡的說道:“那就以後再說。”
“你快寫罷,我這份送宮裡的文書,一會兒寫好了,要一並送建康。”
“是。”
隨著沈侯爺書房裡毛筆起落,幾份文書陸續從他的書房裡“飛”了出去,飛向建康,飛向各軍主將手中。
其中去建康的兩份書信,依舊是內衛以六百裡加急送出去,在三天之後的第四天下午,送到了建康皇城甘露殿,送到了皇帝陛下手中。
這會兒,洪德皇帝正在與宰相陳靖說話,大太監孫謹,手捧著沈毅的密信,小心翼翼的靠近,低聲道:“陛下,前線文書。”
皇帝皺了皺眉頭,回頭瞪了孫謹一眼,有些不太高興了。
“沒看到朕正在跟陳相說話?一點規矩也沒有。”
孫謹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低頭顫聲道:“陛下,六百裡加急,沈侯爺送來的文書。”
一旁的陳靖,看了看地上的孫太監,然後又看了看皇帝,低頭道:“陛下,既然是六百裡加急的文書,您還是先看一看,至於建康官員俸祿的事情,不急這一天兩天,臣回去之後,跟趙相再商議商議,看看戶部能不能再擠一點錢出來。”
“至少,先發一個月的俸祿,對付對付。”
皇帝無奈歎了口氣,一邊接過孫謹手裡的文書,一邊開口道:“戶部怎麽就能拖欠這麽久的俸祿?這樣罷,朕從內帑裡,拿十萬兩銀子出來,先把建康的俸祿發下去。”
說到這裡,洪德帝悶聲道:“再有昨天那樣,官員到戶部聚眾鬧事,朕決不輕饒。”
陳靖恭敬低頭:“是,老臣代朝中同僚,多謝陛下寬仁。”
皇帝這會兒,已經拆開了這封信,隻掃了一眼,他的目光就被這封信,給死死地吸引住了。
“那老臣…”
陳靖低頭道:“這就告退了,稍後老臣讓戶部官員,來與孫公公協辦此事…”
“好!”
本來坐的好好的洪德皇帝,突然憑空蹦了起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激動:“好啊!”
陳靖都呆住了。
這一瞬間,他以為皇帝瘋了。
這位當朝首相,愣在原地,看著自家老板幾乎有些癲狂的模樣,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低聲道:“陛下,要不然…”
“要不然這事,還是不要從內庫出錢了,老臣…老臣再想想別的辦法。”
“哈哈哈!”
洪德帝大步走到陳靖面前,重重的拍了拍老頭的肩膀,幾乎把這位中書首相,給一掌拍倒在地!
“想什麽辦法?朕說了朕出錢,就是朕出錢!”
這一瞬間,洪德皇帝胸中豪情萬丈,他伸出了五根手指,很是大氣。
“朕出…”
他想了想,又收回了三根手指,爽朗笑道:“朕出二十萬兩銀子給戶部,讓戶部把拖欠的俸祿全發下去!”
陳老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皇帝手裡的書信,然後不動聲色的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龍涎,微微低頭道:“陛下,二十萬兩多了,隻拖了半年的俸祿,用不了這許多…”
“多的部分,也一並發下去!”
洪德帝兩隻手拍著陳老頭的肩膀,笑容燦爛。
“就當是朕賞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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