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件事雖然鬧得挺大,但是對沉毅的生活,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影響。
畢竟他出門的時間不是很多,建康城裡也沒有幾個人認識他,在這個連皇帝都能白龍魚服,微服出訪的時代裡,一個小有名氣的沉毅在建康城裡,不會有任何浪花。
現在的沉某人,正在找禮部郎中於正以及前科狀元曹謙寫過的東西。
這個時代的讀書人,尤其是官員,都喜歡寫東西,搞一些文學創作。
畢竟他們是因為文學創作才當上的官員,當了官之後自然不會放下吃飯的玩意兒,有事沒事就會寫點詩詞或者作文出來,彰顯一下自己讀書人的身份。
因此找到這兩個人的“作品”並不是很難,尤其是新科狀元的文選,就更容易了。
狀元三年才有一個,中了狀元之後,京城裡的這些書商自然而然就會去搜集你的作品,整編成文集,或者印出來或者抄出來,放在書鋪裡售賣。
新科狀元的作品,一般都是暢銷書,甚至有些商家會為了狀元製作出一套凋版出來,專門印書。
沉毅這段時間在建康城裡“考察”的時候,也曾經考察過建康的印書行業,經過調查之後才發現,建康甚至周邊州府的書鋪,大多被林家印坊壟斷,等閑很難插進去手,沉毅便在這個行業上再動心思。
正因為建康城裡的印書行業相對成熟,此時沉毅已經拿到了許多兩位鄉試主考官備選人的文集,平日裡閑著沒事,他就拿著這兩個人的書,在晉王府後花園小湖中心的亭子下面翻看。
不管是於正,還是新科狀元曹謙,都是進士出身,曹謙更是一甲進士及第,兩個人做學問的水平,肯定是要勝過沉毅的,因此沉某人雖然把這兩個人的書當成考試資料在看,看書的過程中,也跟著大受裨益。
此時正是春天,暖風吹拂在亭子下面的沉毅身上,是不是帶起幾片衣角,很是愜意。
沉毅偶爾看書看累了,就收起書卷,低頭看一看池子裡的豢養的錦鯉,有時候興致來了,他還會去廚房要幾個饅頭,坐在亭子底下喂魚。
這天沉毅正在涼亭下面翻看曹狀元的雜文小冊子,正看得出神,一個十七八歲的華服少年,兩隻手揣在袖子裡,笑呵呵的走到了涼亭底下,坐在了沉毅對面。
沉毅抬頭看了這人一眼,連忙把手上的書放在石桌上,起身對著這個年輕人拱手行禮:“二公子。”
晉王爺有兩兒兩女,大兒子自然就是世子李穆,而小兒子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有些嬉皮笑臉的年輕人。
李康,晉王府的二公子。
相比較很是正經的世子李穆來說,這位二公子就要顯得有些輕浮了,他是庶出,生下來就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與權力,因此行為就比較放縱,十五六歲就在秦淮河兩岸廝混,是建康城裡出了名的紈絝子弟。
“不敢當,不敢當。”
李康伸手把沉毅扶了起來,然後笑呵呵的拉著沉毅坐下,他打量了幾眼沉毅,微笑道:“說來慚愧,沉公子在我家住了這麽些天了,我還是第一次私下裡與沉公子見面,怠慢之處,沉公子莫要見怪。”
這種客套話,都已經成固定格式的,沉毅自然是不能接的。
“不敢。”
他抬頭看了看這位晉王府的二公子,微笑道:“二公子今天起得很早啊。”
這會兒已經接近中午了。
但是這位二公子,喜歡在秦淮河畔鬼混,平日裡要麽是不著家,就算回來了,大部分時間也都是睡到下午,屬於是這個時代夜生活極其豐富的那一批人。
聽到了沉毅的話,李二公子滿不在乎的爽朗一笑。
“老爹當了官,現在管的嚴,不怎麽許我出去胡鬧了,這段時間便沒有出門。”
沉毅會意點頭,笑著問道:“二公子找我有事?”
“我倒是沒什麽事。”
李康看著沉毅,笑了笑:“就是我家裡那個妹子,找沉公子三四趟了罷,但是沉公子架子大,她一直沒有能請得動。”
這位二公子對著沉毅擠了擠眼睛,笑著說道:“沉公子也知道,小姑娘最好面子,我那妹子在建康城裡有不少好友,知道你住在我們家,吵著見你好幾回了,她們幾個丫頭明天上午在咱們家後花園有個茶會,你就當賣我一個面子,明天去見一見人如何?”
晉王府的小郡主,的確派丫鬟邀請了沉毅好幾次,大概都是參加這種建康二代們舉辦的小活動,但是都被沉毅一一找理由推拒。
沉毅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對著趙康微微搖頭。
“二公子,在下住在晉王府裡,主要是為了有個安靜的地方讀書,一門心思放在考學上,沒有心思做別的事情。”
趙康啞然一笑:“讓你去參加個茶會,有不是讓你給她當郡馬,不需要有什麽旁的心思。”
沉毅苦笑道:“二公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麽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趙康直接站了起來,拍了拍沉毅的肩膀,笑著說道:“那丫頭今天上午找我說了半天,我這個做二哥的既然應了她,就要幫她辦成,沉公子你現在是建康的名人,無非是在外人面前給她漲個面子嘛,不是什麽難事。”
他對著沉毅眨了眨眼睛,笑道:“實在不行,就當是給我這個紈絝子弟一個面子,這件事情辦好了,事後我帶你去秦淮河,好好瀟灑瀟灑。 ”
見沉毅依舊面帶猶疑,趙康臉色一板,開口道:“怎麽?沉公子非得大兄親自來,才會給面子?”
“不敢。”
沉毅歎了口氣,開口道:“那就依二公子所說。”
晉王府的那位小郡主,沉毅已經見過兩次了,但是都是匆匆一瞥,對於她沉毅說不上討厭,但是因為沒有接觸過,也就更談不上喜歡。
不過沉毅拒絕見她,倒是發自真心的。
如張簡所說,讀書人不好與宗室走得特別近,尤其是男女之間,不然將來即便中了進士,也會被別人說是靠裙帶關系中試,要被人戳脊梁好多年。
與郡主接觸,即便是最樂觀的情況,無非就是當個郡馬,而郡馬在議事堂相公面前,顯得太過微不足道了。
目送著二公子李康離開之後,沉某人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住人家便渾身不自在,看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在心中暗忖。
“看來,寄人籬下不是長久之計,要在建康給自己搞個住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