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年初二之後,他便在老爹沉章以及大伯沉徽的帶領下,給沉家的親戚們拜年。
不過他現在是沉老爺了,只需要給輩分特別高,比如說三叔公那一輩的人去拜年,跟他同輩甚至要高他一輩的人,都要登門來,向他這個舉人老爺拜年。
其實拜年倒也沒什麽,主要是沉毅中了舉人之後,沉家的一些親戚們便會纏著他,讓他指點他們家孩子學習,有幾個親戚家裡的孩子才蒙學,才七八歲的模樣,家長就拉到沉毅面前,非要他們給沉毅磕頭拜師,沉毅只能連連擺手拒絕,然後盡快溜之大吉。
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個新年過得還是很有意義的。
畢竟沉毅認識了不少同宗同族的長輩,兄弟,甚至還有一些跟沉毅差不多大,但是要比沉毅矮上一輩的族人。
這些沉家人不是很多,但是怎麽也有一百來號人。
在可見的將來裡,這些沉家人可能都會緊緊的圍繞在沉毅周圍,供他驅使,成為他勢力的一部分。
道理很簡單,因為沉毅是沉家第二個舉人。
另外一個舉人沉徽,年紀已經大了,而且沉徽基本上已經確定,過完年之後不會再繼續出去做官,以後都會待在江都養老,也就是說沉徽這個人,已經失去了上升空間,失去了在朝堂上的任何潛力。
雖然這麽說很殘酷,但是事實上就是如此。
沉徽沒了前程,沉家的大房兩個兒子,都不擅長讀書,也就是說沉徽之後,那一房再想要出讀書人,就要等到沉家的第三代了。
二房的兩個哥哥,這些年跟隨他們的姐姐姐夫在外面做事,也基本上失去了考學的能力。
三伯不在江都,更不必多說。
而沉家除了沉毅之外唯一一個有潛力的讀書人,就是沉毅的親兄弟沉恆。
兄弟倆從小相依為命長大,沉恆可以說是沉毅最堅實的跟班,自然不會出來跟他搶沉家掌門人的位置。
不出意外的話,未來隨著沉徽慢慢老去,沉毅在族中的話語權將會越來越大,哪怕他止步於現在的舉人功名再也考不中進士,他也會慢慢的成為沉家新的話事人,成為江都沉氏的“族長”。
之所以會形成這種宗族社會,是因為時代環境導致的,在生產力有限的情況下,兩個村子可能會因為一個水源的歸屬問題,打的頭破血流,不共戴天。
這個時候,皇權是不下鄉的。
鄉村是鄉賢,保長,裡長或者是所謂的“三老”這種地方上的人物來處理,也就是說王法都未必管的到這裡,有時候兩個村子鬥毆打死了人,可能都是白死!
因此,在這種沒有經過一場開天辟地洗禮的年代,以個人為單位或者說以單個家庭為單位,很難在這個時代存活下去,因此大家必須要抱團!
跟什麽人抱團?當然是跟同姓的人抱團!
這種因為爭奪資源形成的宗族社會,會從鄉村發展到城鎮,從城鎮發展到府城,省城,乃至於京城,甚至會到朝廷裡。
因此,宗族社會根深蒂固,根深蒂固到沉毅都暫時沒有辦法打破的地步,假如他現在與族人不對付,甚至於族人鬧掰,傳出去名聲不好做不了官不說,說不定哪天就被某個同姓人給一刀攮死,還沒有地方可以說理去!
好在,沉毅現在並不是這個體系的受害者。
他有了舉人功名,就成為了宗族之中的“強者”,自然而然會在宗族慢慢擁有影響力,等到將來沉毅接手了沉家之後,不僅可以支配整個沉家的資源,甚至會擁有一個天然效忠自己,對自己失志不渝的“沉姓”勢力。
這對於將來他在朝堂上混,也是有好處的。
不過對於現在的沉毅來說,成為沉家家長的事情還顯得太過遙遠,他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考中進士,進入朝堂,最好能夠進入邸報司,掌控一部分邸報司的資源。
畢竟沉家這個家族太小了,宗族勢力對於他來說只能算是輔助,不能作為他全部的倚仗。
一連跟老爹出去了六七天之後,沉毅終於累了,到了大年初八這天,他便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說什麽也不願意再跟老爹出去走動了。
見沉毅不出去,沉章也沒有了出門的興致,乾脆留在了家裡。
到了中午的時候,萍兒萍兒兩個小丫鬟做好了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沉毅低頭扒了兩口飯之後,瞅了一眼自己的老爹,問道:“爹,您過些日子還去晉王府麽?”
沉章快子停了停,他先是看了看沉毅,又看了看沉恆,最終還是把目光放在了沉毅身上。
“你希望爹去麽?”
沉毅低頭扒了口飯,笑著說道:“兒子自然是希望您能在裡多休息一段時間,最好能在江都住個一兩年,一來是好好休息,二來小弟今年就要考縣試了,我不在江都,您留下來,也好陪陪他。”
沉章快子再一次聽下,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問道:“不是嫌爹在晉王府給你丟人了?”
沉毅搖頭,歎了口氣:“您要是這麽覺得,那明天您就同我一起動身回建康。”
沉章愣住:“你明天就要走?”
他皺眉道:“春闈一般是二月或者三月舉辦,還有最少一個多月時間,咱們江都距離京城又近,你這麽急做什麽?”
“兒子是有些事情,要先去建康看一看。”
等到上元節過後,朝廷的年假結束,邸報司就會發新的一期邸報了。
這一期邸報的內容,如果用上了沉毅寫的那篇文章,將會變得十分勁爆,沉毅需要去建康看一看,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
另外就是。
他回江都這段時間,沒有人指導他寫策論,唯一一個能指點他的陸夫子,還事務繁忙,沉毅也不好意思去打擾自家老師。
所以他才想盡快回到建康去,去建康大義坊找“顧老師”,再給自己強化訓練一下。
沉章不再說話了,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扭頭看向沉恆,問道:“恆兒,你覺得呢?”
“我聽兄長的。”
沉恆也對老爹笑著說道:“爹,如果咱家不很缺錢的話,您真的不必再去建康做事了,畢竟您辛苦這麽多年,是該休息一段時日了。”
沉毅趁熱打鐵,微笑道:“晉王府的世子,兒子也算是認識了,這樣罷,我去了建康之後便去找他,讓他給爹你留好位置,將來有一天爹你在江都待的厭煩了,再去晉王府不遲。”
兩個兒子都這麽說,沉章也沒有了辦法,他看向沉恆,歎了口氣:“恆兒年紀太小了,他要科考,的確需要一個人跟著,這樣罷,今年為父就暫且不去建康了。”
說著,他伸手重重的拍了拍沉毅的肩膀,語氣有些複雜:“小子,春闈好好考,給咱們沉家爭爭光,也給咱們這個小家爭爭光!”
沉毅微笑回應。
“爹您放心,我考不中還有小弟,小弟他的讀書天分,要比我高得多了。”
他看向一旁滿臉無辜的沉恆,微笑道:“你這個小兒子,才是正經的讀書種子,書院裡的秦先生,都說他是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