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兵部衙門沉毅並不是很熟,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兵部四司之一的主官了,但是從頭到尾,他也沒有來過兵部幾次。
他不僅沒有見過兵部尚書,甚至就連主管自己的那位兵部侍郎,沉毅都是沒見過的。
沉老爺是武庫司的郎中,推算的話,主管他的郎中,應該是兵部右侍郎,也就是兵部三把手。
沉毅帶著兩個人進了兵部之後,先是拉過一個兵部的吏員,問清楚了武選司在哪,然後就帶著兩個人朝著武選司走去。
三個人剛走開沒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幾聲笑聲。
薛威回頭看了一眼,那正在與同僚說笑的吏員,便立刻噤聲,不敢再笑了。
薛威皺了皺眉頭,回頭看向沉毅,低聲道:“大人,他們在笑什麽?”
“還能笑什麽?”
沉老爺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說道:“自然是笑我這個兵部郎中,連兵部衙門的官署都找不到在哪,不用理會他們,咱們去辦咱們的事。”
有人指了路,三個人很快找到了武選司,在一個小官的帶領下,他們很順利的見到了武選司的主官。
武選司魏康魏郎中。
這位魏郎中,今年也就四十歲剛出頭,在這一個級別的官員裡,甚至可以說是青壯派官員。
沉毅見到了這位衛郎中之後,也是客客氣氣的上前拱手行禮,臉上擠出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見過魏郎中。”
相比較沉毅這個兵部郎中來說,這位魏郎中雖然也是兵部郎中,但是“含金量”可就比沉毅高出太多了。
首先,沉毅是掛職的郎中,只是佔一個品級,並不實任其職,其次沉毅掛職的武庫司,跟武選司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職權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武庫司,主要管理軍器,而武選司,則是管理武將的人事。
這麽說吧,武選司又稱兵部司。
是妥妥的兵部第一司。
也就是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眼前這位相貌平平的武選司郎中,可以說是兵部的四把手。
魏郎中也很客氣,笑呵呵的對沉毅拱手還禮,喊了一聲沉郎中。
兩個人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魏郎中便吩咐屬下帶領凌肅薛威兩個人去辦手續,而他本人則是拉著沉毅坐下喝茶,兩個人聊了兩句之後,這位魏郎中便頗有些感慨的說道:“沉郎中今年才二十歲罷?”
“是。”
沉毅微笑道:“剛滿二十歲,年紀小,朝堂上很多事情不懂,還需要您這樣的前輩指點。”
“指點?”
魏郎中微微搖頭,苦笑道:“我在沉郎中這個年歲的時候,才剛剛中生員,到現在,也才堪堪與沉郎中平級,二十多年歲月虛度,哪裡有資格提指點二字?”
說著,他抬頭看向沉毅,笑著說道:“反倒是沉郎中你,兩年四遷,或許可以指點魏某幾句,說不定魏某將來的仕途,也能順暢許多。”
“不敢當…”
沉毅搖了搖頭,歎息道:“老實說,在下這兩年時間,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只是被時事推著走而已,半點由不得人。”
沉毅心裡很清楚。
這幫子文官,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膈應自己。
因為他沉毅,升的太快了。
像他這麽個升法,那些個還在吭吭哧哧熬資歷的文官,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
事實上不要說是這些文官,就是一些甘泉書院出身的官員,心裡可能都會有些不舒服,沉毅先前跟張簡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從張簡口中得知,一些甘泉派的官員,背地裡說話的時候,怪聲怪氣的。
因此,這個時候,沉毅不會跟任何文官結交,大家最多就是走走公事過場,對於魏郎中隱隱約約透露出的“結交”邀請,沉老爺禮貌性的給出了一個婉拒。
魏郎中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沉毅,他笑了笑,想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魏郎中,薑尚書聽說沉郎中來了,說有請沉郎中過去一趟。”
在兵部,能用官職稱呼魏康的,說明不是兵部的吏員,而是兵部的官員,而且品級不會很低,不是主事就是員外郎。
魏郎中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沉毅笑著說道:“沉郎中還真是炙手可熱,魏某想跟你多說幾句話都是難事,既然尚書大人有請,我等下屬也不好違逆,我親自領沉郎中過去。”
沉毅也默默起身,對著這位兵部郎中笑了笑:“同在兵部供職,將來有的是時間說話,等在下回了兵部當差,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跟魏郎中請教。”
魏康哈哈一笑:“你東南的事情忙完,少說還要明年一整年,到時候說不定已經升為侍郎了,哪裡還有跟我這個下官請教的道理?”
他眯著眼睛看向沉毅,然後引著沉毅走出了這間會客的房間:“好了,不好讓尚書大人久等,我領沉郎中過去。”
沉毅應了一聲,跟著這位兵部郎中一起,沒過多久,就走到了兵部尚書的獨立公房,魏郎中上前,敲了敲門,然後微微彎下了身子,雖然還沒有開門,但是他的語氣裡已經帶了一些討好的味道:“堂尊,屬下已經把沉郎中請過來了。”
“嗯。”
裡面傳來了一個不鹹不澹的聲音:“你武選司不是忙的很嗎,用不著親自送過來,你回去辦差罷。”
“是。”
魏康微微低頭,應了一聲之後,轉身離開了。
這位魏郎中剛離開沒多久,公房房門打開,一個五六十歲,個子比沉毅高出一些,身材有些精瘦的老頭,出現在了沉毅面前,他上下打量了沉毅一遍,然後問道:“是沉子恆麽?”
沉毅微微低頭拱手:“下官沉毅,拜見堂尊。”
“嘖…”
薑尚書發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聲音,然後側開身子,對著沉毅露出了一個笑容:“這兵部衙門裡,旁人稱呼老夫一聲堂尊,老夫都是應的,但是你沉子恆,真不知道是算咱們兵部,還是應該歸屬翰林院了。”
沉毅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下官現在人在兵部,自然就是歸屬兵部的。”
“滑頭。”
薑尚書笑著說了一句之後,便請沉毅進去落座,一老一少兩個人都坐下來之後,薑尚書低頭抿了口茶水,問道:“子恆,這東南倭寇,何時可以滌清啊?”
沉毅也喝了口茶。
“一切順利的話, 明年下半年,沿海的倭寇就可以清理乾淨,海上的商路也就可以打通了。”
“好啊。”
薑尚書拍了拍手,微笑道:“這才是利國利民的天大好事。”
他對沉毅笑著說道:“到時候,子恆一定還要在兵部,老夫親自給你寫奏書請功,說不定能給你掙一個侍郎回來。”
這話…
太假了…
沉毅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老頭,眼珠子轉了轉。
聯想到老頭的年齡以及職位,他心裡大致有了些猜想。
這老頭…
莫不是想要拿自己刷業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