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整個抗倭軍內部而言,凌肅跟薛威兩個人,跟沉毅之間的關系,的確是不太一樣的。
親疏有別。
凌肅雖然也算是抗倭軍的建軍基石,但他畢竟是臨海衛調過來,並不是在沉毅手底下成長起來的,因此就這個角度而言,薛威才算是沉毅真正的“嫡系”。
本來,沉毅準備讓薛威多拿一些軍功在手裡,將來能自己帶兵的時候,就把趙大將軍的《水師總要》傳他,讓他慢慢成長為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
不過就目前而言,現在的薛威,明顯是不夠資格的。
他太不成熟了。
就衝陣而言,薛威無愧是一個猛將,但是如果薛威沒有辦法繼續提升自己,那麽歸根結底,他這一身衝陣的本事,最多也就值一個千戶而已,很難再有更大的用處了。
而沉毅,也看到了薛威這種短時間內成長起來的將領身上的局限性。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沉毅的運氣,不可能好到隨便一“抽”,就抽到一個絕世神將在手底下做事情。
這種事,一來需要運氣,二來也需要慢慢培養。
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也讓沉毅對手下的將領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他會觀察薛威一段時間。
如果薛威能夠沉下心來,他學一些東西,那麽薛威這個人,還算是可造之材,將來也能夠繼續在自己帳下聽用,而如果薛威依舊不把沉毅說的話當一回事,不思進取。
沉毅就不得不考慮放棄他了。
教訓完薛威之後,沉毅就沒有再理會他了,而是重新回到床上睡覺。
這一覺沉毅睡得並不是特別踏實,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他就從床上起身,等他穿好衣服走出帥帳的時候,就看到已經有不少抗倭軍將士在校場集結了。
今天,
凌肅將會領著另外三個千戶營出征,繼續清掃福建的倭寇。
不得不說的是,凌肅這一次南下,肯定是要佔薛威一些便宜的。
因為福建的倭寇雖然不少,但是被薛威一場苦戰之後,剩下的倭寇即便數量上依舊龐大,但是已經很難再對抗倭軍組織起成規模的進攻了。
也就是說,凌肅這一次南下,一定會比薛威順利很多。
三個千戶營集結的很快,太陽還沒有完全爬上天空的時候,三個千戶營就已經集結完畢,沉毅作為抗倭軍實際上的控制人,也上前跟那些千戶百戶們見了一面,說了一些勉勵的話。
三千人馬很快陸續開拔,離開了抗倭軍大營。
作為這一次出征主將的凌肅,走在軍隊的最後面,他站在沉毅的身後,微微低頭道:“沉公,薛副帥昨天一夜都沒有睡,今天天還沒亮,他就帶著軍中的書辦,去一家一家發放撫恤去了。”
“薛副帥心裡,也是難受的。”
凌肅歎了口氣,開口道:“您就不要再責怪他了。”
沉毅臉上露出了一個澹澹的笑容:“我已經不會再怪他什麽了,只要這件事情他心裡能過去,也就過去了。”
凌肅猶豫了一下,微微低頭道:“沉公,薛副帥這一趟在福建,滅殺了不少倭寇,如果屬下這一次南下能夠建功,也不全是屬下的功勞,薛副帥也有一份…”
“你先把事情做完,再說這種話罷。”
沉老爺瞥了凌肅一眼,面色平靜道:“年底之前,把福建清理乾淨,到時候我親自上書給凌衛帥請功。”
“至於薛威…”
沉老爺面無表情:“福建的任何功勞,跟他都沒有關系了。”
聽到沉毅這句話,凌肅心裡一驚,然後微微低頭不說話了。
沉毅似乎想起了什麽,他看向凌肅,開口道:“有一件事,我要交待你。”
凌肅連忙低頭:“沉公吩咐。”
“福寧州再往南,就是福州府了,也就是福建的省府。”
“你們這一次再南下,大約就是駐扎在那裡。”
沉毅看了凌肅一眼,緩緩說道:“不是說不讓你跟福州府的官員接觸,只是那些子文官心眼多,你沒有事情,便盡量不要跟他們接觸,免得吃他們的虧。”
凌肅連忙低頭:“屬下明白,屬下盡量不接觸地方官的…”
“接觸還是不接觸,你自己把握就是了,我不會限制你什麽,我跟你提福州府,主要是因為另外一件事。”
“現在,宮裡的人在樂清搞市舶司,你在樂清,應該是知道的。”
沉毅想了想,繼續說道:“今年咱們清理完福建,明年朝廷應該會在福州府也搞一個市舶司,你到了福州府之後,閑暇無事可以在沿海的碼頭四下看一看,看看有什麽地方,適合軍隊駐扎。”
凌肅心中微動,他對著沉毅低頭道:“沉公,朝廷要在福州府…”
“現在還不好說。”
沉老爺對著凌肅笑了笑,開口道:“你在福建的差事如果辦的漂亮,明年說不定就能見到新的市舶司了。”
沉老爺笑著拍了拍凌肅的肩膀,微笑道:“咱們合力辦好東南的事情,凌衛帥這輩子的前程就算是穩妥了。”
凌肅連忙低頭:“都是沉公照拂…”
沉毅笑了笑,沒有接話。
“好了,三個千戶營都出去了,凌衛帥也跟上去罷。”
“記著…”
沉毅叮囑道:“一切以殺傷倭寇力量和保全自身力量為主,每一個兄弟的性命,都彌足珍貴。”
“不要犯跟薛威一樣的錯。”
凌肅退後兩步,對著沉老爺恭敬抱拳:“末將遵命!”
說罷,凌肅又退後了兩步,這才緩緩轉身,帶著三千將士開拔出征去了。
送走了這三個千戶營,沉毅自己在抗倭軍大營裡轉了一圈,去看了一下傷兵營的重傷兵。
讓他不太舒服的是,昨天一晚上時間,又有二十來個重傷的將士沒有扛過去,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醫療條件太差了,也沒有現代醫學那麽多保命的設備,基本上只能全靠傷員自己的命夠不夠硬。
因為親眼看到好幾個傷兵閉上眼睛,一直到中午,沉老爺的心情都不太好。
臨近中午的時候,沉毅正在帥帳裡吃飯,一個抗倭軍的將士一路小跑,跑到了沉毅的帥帳門口,對沉毅畢恭畢敬的彎腰道:“大人,大營門口有人找您,說是宮裡的人,姓孫。”
“那人說您認得他…”
是太監孫謹來了。
沉毅放下快子,點了點頭:“請進來罷,客氣一些。”
“是。”
這將士立刻下去,把孫太監請到了帥帳裡,見到孫謹之後,沉老爺站了起來,微笑道:“方才在吃飯,沒有出去迎接孫公公,還請孫公公見諒。”
“沉相公這是哪裡話。”
孫謹連忙搖頭,笑著說道:“您要是出去迎了咱家, 咱家心裡倒是會覺得不舒服。”
沉毅笑著看了孫謹一眼:“孫公公這趟來找沉某?”
孫謹微微低頭,笑著說道:“沉相公,市舶司的一應人手,咱家已經準備好了。”
“只等您一聲令下,這溫州府市舶司,就可以開始做事情了。”
沉毅眨了眨眼睛,有些愕然。
“孫公公這就說笑了,陛下派來主事市舶司的是孫公公你,這市舶司的事情,沉某最多是給給意見…”
“那都是場面話。”
孫太監微微低頭,笑著說道:“臨來之前,陛下都交代過了,到了東南誰說了算,咱家心裡還是清楚的。”
“還請沉相公哪天抽個空,為市舶司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