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踩一捧一,在沉毅看來,是爛大街的手法。
不過,一個手法在那個大數據的時代,既然能夠爛大街,就說明這個手法…百試不爽。
最起碼在吸引點擊上百試不爽。
沉老爺這篇文章,雖然有點標題黨的意思在裡面,但是並不是那種空有一個標題全無內容的文章。
這篇文章,可以說是沉毅目前對兩國局勢的一個詳細對比。
僅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沉毅覺得,陳國總體是向好的,而北邊那個看起來強大而又龐大的北齊,在不由自主的走向衰落。
這種衰落,不僅僅體現在軍事上。
而是體現在人心上。
這些女真後裔在六十年前之所以能夠入關,能夠佔據燕京,割去半邊天下,並不僅僅是因為當年北齊無敵的十萬鐵騎。
更多的是因為,當初那個還不被稱為“齊”的女真部族,戰鬥起來,無論男女老幼,的的確確是悍不畏死的,單兵作戰能力和群體作戰能力都非常強悍。
簡直可以稱作是輕騎兵的巔峰之一了。
六十年過去,當年入關的朱裡真族,如今被北朝稱為貴人的那一批北齊的貴族,真正能上馬騎射的不能說沒有,但是已經十不存一了。
沒有辦法。
關內的生活,實在是太舒服了。
現在再讓這幫朱裡真人回轉到關外,去抓魚打獵,十個人裡最起碼有九個半要凍死在遼東。
之所以墮落腐化的如此迅速嚴重,主要是因為北齊的第一代創業集團沒有文化。
確切來說,他們不讀漢人的書。
而且北齊創業的那位太祖皇帝,入關四年之後就崩了,因此沒有能夠給後人,給那些貴族們留下約束他們,並且使族群保持戰鬥力的章程。
再加上齊人的第二任皇帝,也沒有多少遠見,在位十幾年,除了窮奢極欲之外,就是喜歡帶兵征討四方。
一直到北齊的第三任,被北朝稱為仁宗的皇帝,北齊才開始從上到下進行全方位的漢化。
而到了這個時候,齊人入關已經過去了二十年時間,最早的一代人已經陸續凋零,而新的這一代人,骨頭已經軟的差不多了。
北朝的仁宗皇帝在位二十年,用盡了各種手段,包括強行征募貴族從軍,並且要從小卒做起,親臨戰陣等等。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些朱裡真貴族,本就掌握了軍隊的話語權,貴族子弟入伍,除了那些一根筋的愣頭青,其他貴族子弟絕少真正上陣拚殺的。
已經是貴族老爺了,為什麽還要跟泥腿子一樣,用命去掙前途?
而一直到二十年前,齊人的現任皇帝登基,北齊才算徹底失去了一統天下的可能性,再也無力南下吃掉陳國。
到現在,雙方的實力對比…
天平雖然依舊朝著北邊傾斜,但是幅度已經不大了。
所以沉毅的分析,沒有任何問題。
誠然,這篇文章在邸報上刊印出去,一定會被一些“精齊”人士嘲諷,說朝廷自不量力,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乃至於民間百姓說不定也會輕飄飄的譏諷兩句。
不過沉毅相信,這篇文章,還是多少能夠激勵一部分國人的。
皇帝陛下讓沉毅坐了下來,就沉毅的這篇文章,聊了不少關於北齊的話題。
不得不說的是,標題黨的標題,是非常管用的,哪怕是這位皇帝陛下,這會兒也被這篇文章撩撥的有些激動,時不時會問上一句例如“咱們真的勝過北邊了嗎”這種話。
面對皇帝,一味空談肯定是沒有用的,沉毅還是實事求是的跟皇帝坐在一起,討論了不少關於北齊的話題。
此時的小皇帝,像極了另一個世界的愛國軍迷,話語間有對自己國家實力增長的激動,也有對國家前途迷惘,以及對未來國家命運的些許恐懼。
兩個人在一起聊了很久,一直到皇帝嘴都說幹了之後,他才低頭喝了口茶,抬頭看向沉毅,問道:“沉卿,年節馬上就要過去了,上元節之後,朕就要決定沿海都司都指揮使的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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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之後,問道:“沉卿覺得,晉世子李穆如何?”
沉毅愣了愣,然後微微低頭道:“天家家事,臣本不該置喙,但是臣與晉世子還是有一些交集的,他去年年初托傷請辭,為的就是不讓家裡人擔心,此時讓他再一次出面任職,就算他本人同意,晉王爺多半也是不會同意的。”
“而且…”
沉毅猶豫了一下,問道:“陛下心裡真的放心麽?”
“所以朕才要問你。”
皇帝下意識的伸手敲了敲桌子,開口道:“這個問題,朕這段時間翻來覆去的想,如果從勳貴,或者是高層將領之中調派人選南下,最起碼要是三品乃至於二品官了,朕怕你壓不住他…”
“要是派個文官下去,也只能以欽差身份派下去,以文製武,到時候你就更不可能壓得住了。”
“沉卿你…”
皇帝緩緩說道:“這兩年在東南辦的事情還是得力的,洪德十年,是東南最重要的一年,朕想讓你全始全終。”
“思來想去,也只有朕那個堂兄最合適了,不過,朕如果派他下去,沉卿你就要向朕保證一件事情。”
皇帝看著沉毅說道:“不能讓他碰軍權,沿海五衛的事情,不能過他的手,不然…”
“朕就真的有一些不太放心了。”
沉毅苦笑了一聲之後說道:“陛下,這件事情,晉王府會同意麽?”
“朕已經跟晉王叔談過了。”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朕許了他晉王一系三代不降。”
陳國的爵位是代降制度,例如晉王府,晉王爺李睿本人是親王,將來王位傳到世子李穆這裡,就是郡王了。
再往下就是國公,侯、伯、子、男。
也就是說,七八代人之後,爵位基本上就被稀釋得不存在了。
三代不降,意味著從一代晉王李睿,到他的兒子孫子,晉王府會出三代晉王。
算是皇帝的加恩了。
當然了,皇帝還是沒有舍得給出一個“世襲罔替”, 不然一個與國同休的王室就算是誕生了。
皇帝看向沉毅,繼續說道:“晉王府說,他要回去想一想。”
“如果他同意了,那麽東南五衛,以及五個市舶司,都要落在沉卿你的肩膀上了。”
“這本來,不是你這個年紀有資格乾的事情。”
皇帝今天似乎情緒有些興奮,話也多了起來:“中書的宰相,也多次跟朕舉薦過一些有資歷的人選。”
“不過朕跟那些老家夥想法不一樣。”
皇帝看著沉毅,開口道:“朕覺得,你這兩年乾得很不錯。”
“而且,咱們君臣是同齡人。”
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氣:“要讓那些老家夥們看看,他們那個年紀能做成的事情,你我這個年紀也能夠做成,而且能夠做得更好!”
“東南的事情辦成了…”
“朕很快就能一掃心中憋悶氣了。”
皇帝說的悶氣,並不是指北齊,而是指趙閥。
掌握了淮河水師的趙閥!
餅哥重重的拍了拍沉毅的肩膀。
“到時候,朕許你一份大大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