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兩個多月時間裡,沉老爺的工作重心,基本上都是在禁軍身上,除了武選司一些日常工作之外,他基本上都在琢磨禁軍的事情。
其實禁軍的事情並不難辦。
所謂整理禁軍,無非就是完成軍官的輪換。
真正禁軍內部的升遷調動,跟沉毅也沒有太大乾系,禁軍裡有考功,也有禁軍的將領推薦,沉老爺只要適當的給皇帝提一些建議就行了。
畢竟他如果插手太多,皇帝說不定還要疑心他在暗地裡收了錢。
兩個多月時間過去,禁軍的第一輪輪換,基本上已經完成,接下來只需要將官跟將士互相熟悉一段時間也就行了。
而在這個“輪換”的過程中,所有升遷上去的將官,基本上都是被皇帝在禁軍之中的心腹將領提攜上去的。
也就是說,在這個過程中,皇帝陛下幾乎已經結結實實的把禁軍完全握在了手裡,成為了這支軍隊真正意義上的主宰。
這位皇帝陛下,距離“乾綱獨斷”又更近了一步。
而沉老爺在這個過程中,也基本上熟悉了自己這個武選司郎中的差事。
有時候級別越高,做的事情可能越少。
武選司就是一個例子,武選司的兩個主事,一個員外郎,每天都還算比較忙,而沉毅只需要最終拍板就行了。
相比較前兩年在東南四處奔波,跟地方官勾心鬥角,這份差事,可以說是輕松很多了。
當然了,沉老爺還有一個邸報司的兼差,私下裡還要負責布局邸報司,因此生活還算充實。
兩個多月時間過去,時間已經來到了洪德十一年的三月中。
這天,是常朝的日子。
所謂常朝,就是五日一次的小朝會,說是小朝會,但是規模並不比大朝會小到哪裡去。
與大朝會不同的是,常朝並不在德慶殿,而是在承天門外。
也就是所謂的禦門聽政。
皇帝坐在承天門下,文武百官站在廣場上奏事。
本來沉毅很不喜歡這種“上班”的感覺,不過幾個月下來,他也慢慢熟悉了。
好在年初最忙的一段時間已經過去,再加上大家都不想耽誤時間,因此這一天的常朝很快過去,前後沒有超過一個時辰,皇帝陛下便打著哈欠,宣布散朝了。
散朝之後,沉老爺也打著哈欠離開了,張簡跟他並肩而走,一邊走路一邊開口說道:“今天的天氣,莫名比逾矩熱了好多,太陽曬了一個早上,便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好在今天散朝的早,要不然非得熱死不可。”
這會兒是春天,天氣並不算熱,只是因為前兩天還有些涼,張簡穿的有些多了。
沉毅笑著說道:“這一點師兄就不如我了,我前幾天就跟兵部的一個老員外郎請教過,他說今天會熱一些,我便減了一件裡衣,果然清爽了不少。”
張簡啞然一笑,開口道:“看來,子恆你做官,已經做出經驗來了。”
“沒有辦法。”
沉老爺語氣裡也有一些無奈:“想上朝的時候舒服一些,總要多打聽打聽的。”
兩個人說著閑話的功夫,已經到了六部衙門附近,於是師兄弟兩人分道揚鑣,沉老爺回到了兵部武選司公房之後,先是瞥了一眼自己辦公桌上堆放的文書。
並不是很多,只有十幾本。
於是沉老爺打了個哈欠,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開始閉目養神,補了補精神。
沉毅剛剛閉上眼睛沒有多久,他的公房房門就被敲響了。
兵部官員辦公的地方,本來是在一塊的,像是武選司的幾個司官,都在一個公房裡辦公,不過各個司官也都有單獨休息的地方,沉老爺就比較喜歡在這間“休息室”裡辦公。
聽到休息室的房門被人敲響,沉老爺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開口道:“誰啊?”
“沉郎中。”
門外傳來一聲澹澹的聲音:“我是田逢。”
聽到這幾個字,沉毅立刻睜開了眼睛,他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打開房門,果然看到自己房間門口,站了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沉郎中連忙拱手道:“田侍郎有事情,直接派人喊下官就是,如何能勞動田侍郎親自登門?”
這人,是兵部右侍郎田逢。
主管庫部司與職方司。
也就是說,他是沉老爺的上官,卻不是沉老爺的“主管領導”。
田侍郎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開口道:“正好路過,就順路來看看沉郎中。”
“每次看到沉郎中,本官都忍不住羨慕不已。”
田侍郎留著三縷胡須,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須,感慨道:“我在沉郎中這個年紀的時候,才將將中舉人。”
】
沉毅微微欠身,笑著說道:“田大人有什麽事吩咐下官?”
“沒有什麽事。”
田侍郎從袖子裡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沉毅面前,笑著說道:“在湖廣老家有兩個親戚,正巧都在武昌衛任事。”
“碰到了沉郎中,請沉郎中幫忙照顧照顧。”
沉毅接過了這個信封,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
他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微微歎了口氣之後,索性直接問道:“敢問大人,二人所求何職?”
田侍郎感慨了一句,開口道:“年輕人就是心直口快。”
他看了一眼信封,微笑道:“裡面都有寫。”
“要是求千戶,看在田大人的面子上,下官自然幫忙,若是再高,下官便…”
沉老爺無奈道:“下官就有心無力了。”
他明面上的最高權限就是五品千戶。
再高,就要上報了。
而按理說,如果地方官連個千戶都不是,是幾乎不可能搭到田逢這種級別的大老的。
“這二人都是本官同鄉,一人求千戶,另一人求指揮副使。”
“指揮副使…”
田逢頓了頓之後,開口道:“沉郎中只要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就是,其余的事情,沉郎中就不用過問了。”
田侍郎微笑道:“事後,本官請沉郎中吃飯。”
沉毅無奈,只能點頭:“下官多謝田大人。”
送走了田逢之後,沉毅那些這封信封,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當中。
拆開書信之後,裡面只有一張紙,這張紙上寫了廖廖幾個字。
武昌衛千戶田賁。
武昌衛試千戶王舉。
看第一個名字,應該不止是田侍郎的同鄉那麽簡單,多半還是同宗同族。
第二個,應該是使了錢的。
看完這張紙之後,沉毅又從信封裡往下倒了倒。
一張不記名的兌票,被他倒了出來。
展開看了一眼,是一張五千兩銀子的兌票,錢莊是建康城裡的錢莊,可以隨時把銀子兌出來。
看到這張兌票,沉老爺撇了撇嘴。
那個狗日的田侍郎,多半是吃他的回扣了,不然這兩個官,五千兩銀子可拿不下來。
沉老爺氣哼哼的把兌票收了起來,然後從自己的抽屜裡找出來一個小本子,把這兩個求官的人名記了上去。
順便把收錢的數額也記了上去。
當然了, 記帳不是為了理財,是為了給自己留退路。
這個小本本上記的,都是那些他不得不幫忙辦的事情,收的錢都是他不得不收的錢,為了避免將來翻車,這些帳要記下來,錢也留著不能花。
必要的時候,私下往皇帝那裡一交,就跟沉老爺沒關系了。
記完了“帳目”之後,沉老爺伸了個懶腰,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這會兒剛過中午沒有多久,外面太陽正好。
沉老爺決定翹班回家。
因為…
許複這會兒,多半已經到建康了…
一起帶回來的,還有關於西洋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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