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名垂青史這種頂級的誘惑,也沒有讓薑簡失了智,老頭捋了捋自己下頜的胡須,瞥了沉毅一眼,開口道:“那也要你們不出問題才是。”
“你這兩萬人,要是給人算計了,大敗虧輸。”
薑尚書幽幽的歎了口氣:“那兵部好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就全然沒有了,到時候不僅受上面的氣,說不定還要受下面的氣。”
沉毅面色平靜,開口道:“堂尊,您是大九卿,比下官更知道朝廷裡的門道,您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這沿海都司是怎麽來的,這一次沿海都司守衛淮河,又是誰的主意。”
畫餅畫不動,就只能狐假虎威了。
沉毅低聲道:“沿海都司不會輸,陛下也不會允許…”
“好了。”
薑尚書皺眉道:“莫要繼續說下去了。”
“你太年輕了子恆。”
薑簡拍了拍沉毅的肩膀,開口道:“心太急。”
“有些話,你心裡知道可以,但是不能說出來,更不能對人說。”
沉毅愣了愣,然後啞然一笑:“多謝堂尊關心,不過這件事情…”
“已經事關下官的前程了。”
“所以這個時候,不得不急,也顧及不了那麽多,有些話,該說下官還是要說。”
沉毅退後兩步,微微低頭拱手道:“還請堂尊,不吝援手!”
薑簡幽幽的歎了口氣,搖頭道:“罷了罷了,子恆的話,老夫仔細考慮兩天之後,再給你答覆,不過現在老夫就可以應允你。”
“最少五百匹戰馬,六千套甲胃,一千五百把弓弩。”
沉毅深呼吸了一口氣,深深低頭拱手道謝:“下官多謝堂尊。”
“這一趟但有所成,一定回來拜謝堂尊大恩。”
薑簡笑呵呵的上前,把他扶了起來,開口道:“不必客氣,你我乃是同一個衙門的同僚,將來…”
“說不定還要互相照應。”
在兵部待了一個時辰之後,沉毅才離開了兵部衙門,這會兒已經接近午時,沉毅猶豫了一番之後,又去了一趟戶部。
他身上穿著象征著四品的緋紅色官服,自然沒有小吏敢攔他,亮明了身份之後,在戶部做員外郎的張簡,很快一路小跑出來,迎上了他。
見沉毅一臉嚴肅,張簡也沒了說笑了心思,咳嗽了一聲之後,問道:“來見老師的?”
沉毅微微點頭,開口道:“是,還請師兄帶路。”
張簡點了點頭,一路帶著沉毅,來到了趙尚書的公房門口,敲了敲門之後,他微微低頭道:“老師,子恆來了。”
裡面傳來了趙昌平略顯平靜的聲音:“進來罷。”
見到趙昌平之後,沉毅微微低頭,拱手行禮:“師伯。”
趙昌平放下手中的毛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口道:“放心,這一趟戶部會優先供應沿海都司的錢糧,輜重,以及藥材,衣物。”
他看著沉毅,開口道:“保證你們,餓不著,凍不著。”
沉毅沒有接話,只是默默作揖,開口道:“多謝師伯。”
趙昌平歎了口氣,看著沉毅,開口道:“看來,子恆是想要拚一把了。”
沉老爺起身,有些無奈的苦笑道:“師伯,事到如今,由不得小侄不拚了。”
“先是要守住淮河。”
他緩緩開口道:“等在淮河邊上站穩腳跟之後,說不定還能做更多事情!”
趙昌平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悵然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年輕真好啊。”
……………
離開了戶部之後,
沉毅又去了一趟宮裡,見到了高太監。從高太監那裡,拿到了去內廷提火藥的條子。
一共是十萬斤火藥。
這個數目,即便是對於火藥司來說,也不算是個小數了,好在沉老爺跟皇帝的關系很“鐵”,更重要是高明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拿到這張提火藥條子的過程,不算是特別艱難。
這一天,沉毅連續跑了三個衙門。
到了下午,他才終於得了閑,回到家裡補了個覺,呼呼大睡了一下午。
次日,也沒有什麽事情,主要是等朝廷的進一步安排,他上午在家裡陪老婆孩子,傍晚出去跟張簡一起吃了個飯。
到了晚上,沉毅坐著馬車回到家裡的時候,看到蔣勝站在沉宅門口等著自己,他若有所思的跳下馬車,開口問道:“家裡來人了?”
蔣勝微微低頭。開口道:“公子,凌將軍跟薛將軍,都到了,現在在客廳等著您。”
他頓了頓之後,又說到:“九少爺在陪他們說話。”
沉毅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給這兩個傳信,也過去好幾天時間了,哪怕松江府距離建康足有六百裡路,算算日子,這會兒兩個人也該到了。
打了個哈欠,吐出了一口酒氣之後,沉毅背著手,走到了自家的客廳裡。
客廳之中,沉九郎沉恆,坐在主位上,正笑著陪凌肅跟薛威兩個人說話。
因為他是新科的探花郎,不管是凌肅還是薛威,都有一些拘謹,只是陪著笑臉,沉恆問一句他們就答一句,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的,就都低著頭不說話。
見到沉毅走進來,凌肅薛威兩個人如獲大赦,連忙站了起來,對著沉毅躬身抱拳,低頭道:“見過沉公!”
沉恆也站了起來,對沉毅笑著說道:“大兄可算是回來了,兩位將軍似乎都不善言辭,陪著他們說話,可難死我也。”
沉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啞然一笑:“好了,你去歇息罷。”
沉恆點頭,對著兩個將軍拱了拱手,開口道:“二位將軍,沉某先告辭了,你們慢慢聊。”
凌肅慌忙抱拳回禮:“小沉相公,別過。”
薛威長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沉恆離開之後,客廳裡的氣氛立刻就融洽了很多,沉毅坐在沉恆方才的位置上,擺手示意兩個人坐下。
等二人落座之後,沉老爺把桌子的茶杯推到一邊,用新茶杯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之後問道:“去過宮裡了沒有?”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紛紛搖頭。
凌肅微微低著頭說道:“因為是收到的沉公書信來的建康,因此沒有進宮面聖,剛進建康城,就到沉公家裡來了。”
沉毅放下茶杯,點了點頭,開口道:“明天記得去一趟宮裡,求見陛下,至於陛下見不見你們,都不太要緊。”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補充道:“陛下應該是會見你們的。 ”
二人紛紛低頭稱是。
沉毅想了想,又問道:“知道為什麽這麽急,又叫你們到建康來麽?”
二人紛紛搖頭。
“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們來的早了兩天。”
沉老爺眯著眼睛說道:“你們遲兩天過來,朝廷的文書和聖旨,現在應該是剛剛發到松江衛,送到你們手上。”
兩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是不約而同的咽了口口水,薛威看向沉毅,開口道:“沉公,是不是…”
“是不是,咱們兩個人,出什麽事情了?”
“還是朝廷裡有人彈劾我們?”
凌肅也看向沉毅。
很顯然,他也是這個想法。
沉老爺搖了搖頭。澹澹的說道:“都不是。”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前段時間,北齊派來了一個使臣,名叫朱滿。”
“這人言行不端,得罪了今上。”
沉老爺眯著眼睛說道:“陛下很不高興,於是懲戒了他一番。”
“如今,這人回去之後,北齊異動頻頻,淮河北岸的齊人軍隊,已經增加了數萬人。”
“衝突,幾乎一觸即發。”
“淮河水師…力有未逮。”
沉老爺說到這裡,又喝了一口茶水。他看向眼前的這兩個人,緩緩說道:“朝廷,準備派在松江集訓的兩萬沿海都司兵馬,守衛一段淮河,抵禦齊軍。”
“你們二人。”
沉毅掃視二人的表情,緩緩問道:“可有意見?”
此時,兩個人的神情各異。
凌肅神色有些震驚。
而薛威…
則是滿臉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