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誰傳的已經不是如何重要了。”
周大將軍緩緩說道:“現在,連周某耳邊都聽到了這個消息,說明事情已經傳的很開,燕都那邊,多半也收到了這些謠言…”
“也就是說,陛下大概已經知道了。”
周大將軍靜靜的看著衛王,開口道:“殿下心裡應該想的是,陛下會不會懷疑是衛王所傳。”
“父皇聖明睿斷。”
趙楷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再加上清淨司手眼通天,自然不會誤會本王。”
周大將軍沉默了。
過了片刻之後,他才決定跟趙楷直說,他頓了頓之後,開口道:“殿下,周某的意思是,殿下是不是先回燕都一趟,面見陛下,跟陛下說清楚,若是陛下沒有誤會,殿下回燕都一趟再回來,騎馬也就是半個月的事情,到時候未必開春化凍,也不可能打起來,不影響殿下督軍…”
“若是陛下受人蒙蔽,殿下回去一趟,正好與陛下分說清楚。”
他停頓了一番之後,繼續說道:“陛下近年身體染恙,殿下這個年關沒有回去,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回去探望探望,順便看一看燕都的局勢,豈不是好?”
周世忠這番話,可以說是非常老成的金玉良言。
但是這些話,要看什麽人說出來,什麽時候說出來。
衛王殿下坐在周世忠面前,低著頭想了想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周大將軍,緩緩說道:“如今,朝廷的十萬援軍已經盡數抵達淮河沿岸,大將軍此時莫非嫌本王礙事,想把本王趕回燕都不成?”
他皺眉道:“本王這一次來前線,是為了立功而來,如今燕都局勢不明,又有有心人傳這麽個謠言出來,我這麽回去了,還能出得來麽?”
周世忠聞言,只是歎了口氣,沒有繼續勸下去。
因為這位衛王殿下,有點太“聰明”了,或者說心眼子多。
這種人,只要有了自己的判斷,往往會深信不疑,任何人再去勸他,他都是聽不下去的。
“殿下既然這樣說,那周某也沒有辦法。”
周大將軍歎了口氣,開口道:“只能寄希望於,陛下明察秋毫了。”
衛王殿下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後開口道:“這樣罷,本王這就回去寫一道折子,上報自辯,父皇看了之後,自然會派清淨司查實。”
周世忠心裡暗自皺眉。
他深深地看了趙楷一眼,心中暗自感慨。
傻孩子,讓你回京,不是讓你證明給皇帝看你沒有反意,是讓你證明給未來的新帝看你沒有反意!
你現在上書給皇帝看,未來的新帝哪裡能看得到?
有這些流言在,一朝天翻地覆,燕都裡換了主人,第一個便容不下你這個在外面“掌兵”的皇子!
不過周世忠心裡也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皇子,並不是想不到這一點。
而是…他想要去爭這個帝位。
因此,他不認為未來的新帝會是別人,也不想要就這麽回燕都去低頭認慫。
面對已經在徐州一帶廣泛傳播的流言,衛王殿下的態度相當曖昧。
這個年輕的王爺與周世忠說了會話之後,突然抬頭看向周世忠,問道:“大將軍,去歲我軍進攻淮安,都沒有太好的戰果,今年朝廷的援軍已到,咱們必須要打的好看一些了。”
衛王殿下這句話說的有些隱晦,不過周世忠已經聽出來了。
他的意思是,朝廷的軍隊已經到了,就不能再像去年那樣,
謊報軍功了,最起碼不能大規模的謊報人頭,這樣一定會被這些朝廷的援軍發現,這些人裡,一定是有朝廷耳目的。周世忠緩緩點頭道:“殿下放心,今年我軍兵力充裕,哪怕是硬來,也可以在南岸站穩腳跟,到時候,一定可以兵臨南陳境內,將那些南朝人,逼進城中守城。”
沿淮是有不少城池的,比如說淮安城。
一旦沿河的防線失守,大陳的軍隊就只能棄河守城。
而城外的地方,便會落入這些齊人的掌中,那些來不及逃進城的百姓,就會被這些齊人肆意屠殺掠奪。
到時候,不管是征南軍,還是朝廷的援軍,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畢竟去殺南人拿軍功,大家回去之後都升官發財,至於殺的是不是南朝的軍人…
那不重要。
衛王殿下兩隻眼睛都亮了,他開口說道:“大將軍,什麽時候動手?”
趙楷心裡非常清楚。
這一次他的老父親,也就是大齊的皇帝陛下,雖然雷霆震怒,看起來非要跟南陳決一生死不可,但是他也清楚,兩國之間除非打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否則不可能分出勝負。
他也只是想給南陳小皇帝一個教訓。
最好是打下陳國幾個城池,逼著南陳求和,到時候跟陳國要點好處,等到齊國權力交替的時候,讓陳國不敢動彈。
這就是大齊皇帝的所有戰略意圖了。
只要這個戰略意圖達成,他這個督軍的皇子就是有功的,到時候他就可以風風光光的返回燕都,回到老父親面前,去跟那幾個兄弟們爭儲君!
“很快了。”
周世忠靜靜的說道:“最遲就是這個月月底,就可以南征,這一次,不會像去年那樣小打小鬧了。”
“周某已經在四處搜羅船隻,到時候大軍從淮安一線直接壓過去,不管淮安那個姓沉的讀書人有什麽陰謀詭計,都無濟於事。”
“他的沿淮防線,會被我們直接摧毀。”
趙楷目光變得興奮了起來,他抬頭看向周世忠,問道:“大將軍還要打淮安?”
“打別的地方太慢了…”
周世忠低聲道:“打淮安,趙祿未必會救,打別的地方,淮河水師十萬人馬,後續還有援兵,便不知道要打到什麽時候了。”
“雖然弄不清楚,趙祿心裡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去年咱們試探性的攻淮安數次,他的淮河水師…”
周世忠聲音低沉:“一動不動。”
“這一戰,哪怕隻拿下淮安府,咱們也可以跟朝廷交待了,這個軟柿子…”
“不捏白不捏。”
趙楷拍掌笑道。
“那好得很,本王就靜等大將軍好消息了。”
………………
二月初十,淮安軍東線響水大營。
沉老爺坐在主位上,薛威與蘇定兩個人,坐在他的兩側,蘇定面色嚴肅,對著沉毅微微低頭道:“沉公,北岸的船隻,越來越多了…”
“綿延十裡,到處都是齊人的船隻,斥候營估計,隻響水大營北邊,就有兩百多艘船,咱們整個淮安防線的北岸,可能有五百艘船以上了。”
“這麽多艘船,他們甚至可以直接運五千人以上的兵馬過來!”
蘇定說到這裡,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五千多人過來,哪怕登陸的時候損失一兩千人,也能立時在南岸建立防線,從容掩護後續登陸,半天時間,他們就能送數萬人過來。”
蘇將軍看著沉毅,有些無奈:“沉公,到時候咱們沿淮的防線,就守不了了,只能退到淮安城守淮安。”
沉老爺聞言,也忍不住大皺眉頭,他看了一眼北邊,狠狠拍了拍桌子。
“又是咱們淮安!”
吐出一口濁氣之後,他看向兩個人,開口道:“不能讓他們再這樣繼續從容集結下去了,我們得動起來,不能坐以待斃,至於退守淮安城…”
沉老爺沉聲道:“只有逼不得已的時候,才能退守淮安,能把齊人攔於淮河之外,就一定要盡力攔住他們。”
蘇定看著沉毅,問道:“沉公,您想怎麽動?”
“不能讓他們覺得,淮河水師都是死人。”
說到這裡,沉毅怒罵了一句:“雖然那幫人,的確都是死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蘇定薛威,低聲道。
“我們…”
“可能要先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