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因為是在深山裡,她不敢隨意走動,所以呆在花轎中休息,後來迷迷糊糊睡著了……也可能是被什麽精怪迷暈了?總之她失去了意識,再醒來時,她和轎子一起飄在半空中。
她撩開轎簾往外瞧,下方是茂密的樹林,前方是青山城的萬家燈火,抬轎子的不再是野狐,而是四個弓著腰背的人形黑影——
它們像凝聚的黑色霧氣,有些模糊,有些黏膩,從霧氣裡隱隱透出人類肢體的輪廓,而頭臉的部位貼著一張白紙,紙上畫著一個眼睛。
“這就是沈大哥說的妖道嗎?”時羨魚喃喃,“它們有四個……應該不是妖道,是妖道的小嘍嘍吧?”
時羨魚心裡沒底,反正這些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現在怎麽辦?
沈逍和臨淵都不在身邊,她勢單力薄打不過。
逃跑呢?
這個高度,跳下去應該死不了,但是摔個半殘還是有可能的。
時羨魚摸了摸身上的腰封、領口,以及袖子的內口袋,還好,東西都在,這讓她略感欣慰,總算有幾樣自保的武器。
說起來,既然這些傀儡能夠把她迷暈,為什麽不在第一時間對她進行搜身,拿走她身上所有可疑物品呢?
看來傀儡就是傀儡,做事情比較粗枝大葉。
她再次撩開側面轎簾,發現轎子的速度非常快,剛剛從青山城外圍經過,現在正奔著半山腰而去,眼看距離山腰的大岩壁越來越近,她不禁困惑的眨了下眼睛。
這是要幹嘛?
轎子馬上就要撞上去了,馬上……
時羨魚瞪大了眼睛,眼看真要撞上,下意識屏住呼吸!然而花轎卻徑直穿了過去!啊……好家夥,這面岩壁竟是個障眼法!裡面有個山洞!
時羨魚好震驚。
不僅有個山洞,洞還特別大,花轎在裡面暢通無阻!
時羨魚心慌起來。
剛剛在天上飛的時候她都沒覺得有多慌,可是一進這又深又黑的山洞,立即有種幽閉恐懼,很擔心自己出不去。
她的腦袋小心翼翼伸出轎子,石壁上亮著火光,轎子距離地面目測有半人高,跳下去肯定沒事,但是傀儡跑得這麽快,她就算跳轎子逃走,也跑不過它們呀。
心裡正猶豫要不要跳,突然聽見山洞深處有人在說話。
時羨魚趕緊縮回腦袋,忐忑坐回去,隨後轎子停下來,她聽見一個男人說:“再抓一個就能湊齊了,讓她出來吧。”
這聲音有些耳熟,她想了想,好像是那個姓吳的老板?
雙腿不受控制的站起來,她像是被下了咒,竟然自己走出花轎,手也動不了了。
低頭一看,才發現不是她動不了,而是雙手被幾隻黑漆漆的手緊緊抓住!還有她的身體兩側,蹲著兩個黑影傀儡,它們分別握住她的膝蓋和腳踝,一面蹲著前行,一面控制著她往前邁步!
時羨魚被惡心得說不出話來,這感覺難以形容,簡直比被鼻涕蟲黏住還惡心!
身後的吳老板又開了口:“嫁衣就不用脫了,聽說狐妖送來的嫁衣一旦穿上就會連皮帶骨,咱們要煉香汗丸,還是別弄得血糊糊為好。”
時羨魚渾身汗毛豎起!——原來城裡的女孩不是被狐妖抓走的,是被他們抓去煉丹了!
來不及細想,她被黑影往前推了兩步。前方有一片淺池,水池裡橫七豎八躺了幾個人,
應該是那些失蹤的女孩,可是時羨魚分辨不出,因為她們全身上下都是紅彤彤的!就像被池水溶解了皮! 香汗丸,香汗丸……能分泌汗液的可不就是皮嗎?
細思極恐,時羨魚害怕得頭皮都快麻掉了!
她絕不能走到水池裡去!
絕對不能!如果走進去,下場一定會像池水裡那些人一樣!
可是她能怎麽辦?她現在連動也沒法動一下!甚至都沒辦法去拿侍神交給她的珍珠,哪怕那顆珠子就放在她衣襟裡!
腳被傀儡抓著又往前邁出一步。
鞋子踩進水裡,她能感覺到鞋尖的濕意,一股寒氣順著足底蔓延至全身,濕漉感令她毛骨悚然!隻覺得自己不是要走進水裡,而是即將活生生走進硫酸裡!
就在這時,她身後的幾個傀儡全都松開了她,並往後退了些。
它們似乎也在忌憚這片淺池,不願同她一起進去。
其中一個黑影傀儡伸手推了把時羨魚,試圖把她推進去。
但是時羨魚很倔強的站在池邊沒有動。
不但沒有動,還有一股拔腿就跑的衝動。
這時,池水翻湧出陣陣波紋,在池水中心的位置,赫然翻開一隻碩大無比的眼睛!
這隻眼睛,和傀儡面部所貼白紙上的眼睛長得一模一樣!
“國師大人?”吳老板驚訝了下,走到池水邊,像是能夠通過這隻巨大的眼睛與某個人通話,“什麽?派出去的傀儡都死了?啊,沒想到狐妖這麽厲害,不過這也是好消息,狐妖厲害,那妖丹的威力自然也厲害,小人在這裡提前恭喜國師大人。”
時羨魚沒有聽見任何其他人的聲音,但是吳老板卻暢通無阻的與對方交流。
“好的,我明白。待它發狂之後,就算不會暴斃而亡,也遲早筋疲力盡,到時再派出傀儡,不愁取不到妖丹。”
吳老板走近幾步,做出側耳傾聽的動作,而後點頭哈腰。
“這個月的香汗丸要遲些日子了,還望您在皇貴妃娘娘面前替我們美言幾句,狐妖最近娶親娶得勤,城中女子十之**都被它搶走,小人也很為難啊,只有來過初潮的純潔女子,才能煉製出最香氣宜人的香汗丸,為了找人,我們已經在青山城花了太多時間,幸好發現了這隻狐妖,也算沒有白來一趟……您放心,我會盡可能多派出傀儡,不會讓到手的妖丹飛出手掌心。”
吳老板虔誠的彎腰跪下,對著池中眼睛行禮,說道:“請國師大人賜神墨。”
話音落下,時羨魚看見那隻眼睛的漆黑色瞳孔裡,溢出絲絲縷縷的黑色,像流動的墨,卻不曾在水中暈開,而是形成一個個眼睛的圖案,漂浮在池水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