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公就是上卿尹國,官拜太宰,也是擁護公子朝登位的重臣,當前的周室執政。
平王東遷時的王畿,也就是直屬天子掌管的土地,以雒都為中心,東至嵩山,西到華山,南至荊山,北至太行,縱橫六百裡,人丁繁茂、田土肥沃,四方以雄關險隘扼守,實力強橫,可謂天下第一。但此後數百年,歷代天子不停將土地酬以鄭、虢、晉、秦等諸侯,至今十中僅余其一,偌大家當就這麽敗光了。
王畿雖小,實力雖弱,但依禮,尹國可是正經的上公,爵比宋、鄭、晉、衛等大國國君,若是雙方相見,還要這些國君還要先向尹國行禮問候。
因此,桑田無和吳升都下階相迎,請入堂中對坐。
尹國拱手道:“新學士封拜之禮,已然齊備,國此來,是為玉牒。”說著,取出一個玉匣子,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塊通體透亮的玉牒板,其上隱隱有光華流動。
天子封拜學士,類同封爵,學士之位等同於國公,是要在玉牒之上銘刻姓氏爵位,入廟存祭的。
尹國之所以親自拜會,是因為周室不知吳升到底應該用哪個名字,想來學宮目前的情況,周室已經有所了解了。
桑田無道:“就用吳升。”
尹國點頭答應了,又將玉牒收回匣中,準備回去銘刻,同時道:“辰時初,在大射殿舉行封拜儀典,請吳學士準備,恭請桑學士出席。”
桑田無問:“那麽急?”
尹國道:“是半個時辰前壺學士告知我的,的確緊了一些,但之前已辦過,一切禮儀都不需再行演練,我已遣人知會朝中大臣,絕不誤事。二位學士稍候,宮中會有人前來接引,我先告退了。”
二人起身相送,等尹國離開後,桑田無道:“看來壺子和劍宗已經有定論了,就是不知是摁下連叔、肩吾和萇弘,還是如你所議,設立南宮。”
既然壺子出面,讓周室立刻準備吳升的學士封拜大典,那就表明,雙方不可能內鬥了。
吳升點了點頭,望向四方廊頂圍出來的天空,一時間思緒飄零。辛苦二十年,今日終於要站在天下修行界的頂峰,成為人人仰望的學士,當真是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說不清酸甜苦辣。
隨著天光逐漸放亮,很快便有一隊宮娥到來,捧著各種梳洗器具、衣袍冠帶,為吳升整理儀容。吳升如同牽線木偶一般,任憑宮娥們捯飭,梳洗乾淨,穿上寬袍大袖,系上博帶高冠。
收拾妥當,又在宮中侍者的簇擁下登車,往大射殿而去。將到大射殿時,他回頭看了看身後乘坐於另一輛華蓋銅車上的桑田無,桑田無衝他微微點頭,眼眶微紅。
車駕駛入配殿,吳升下車,與等候在殿中的太宗田公對拜,太宗是掌禮儀的六卿之一,他向吳升道:“學士之儀,類同拜公,天子以射選諸侯、卿、大夫、士,故封拜公侯,當行射禮。”
天子以射藝封拜公侯,所以選擇在大射殿中舉辦儀典,吳升躬身道:“升為鄙人,僥幸登堂,禮數不周,還請田公教我。”
田公道:“不敢。天子以射藝定人,其規有五,一曰白矢、二曰參連、三曰剡注、四曰襄尺、五曰井儀。射非僅為射,當察禮樂禦書數,容體比於禮,其節比於樂,安步比於禦”
吳升認真的聽著,同時按照田公的指點,在配殿演練,當真是一舉一動皆有規儀,說不出的拘束難受。
但在演練了幾次之後,又在這種循規蹈矩的拘束中隱隱生出一種莫名的感知,似乎在肅穆莊嚴中體會到了愉悅和舒暢,隻覺心頭空明,好像修為都有了不小的進益,當真是人生無處不修行,可謂玄妙之極。
正沉浸在這種奇特的修行體悟中時,忽聽外間傳來鍾鳴之聲,緊接著鼓聲響起,有琴瑟相諧,曲調盛大而平和。
田公躬身道:“請隨我來。”
吳升跟在身後,穿過夾道,步入大射殿。
大射殿上,正中坐著的是當今天子,身邊立著太宰尹國和兩個不認識的上卿,剛才聽田公說過,分別是太史和太士,加上田公這個太宗,六卿裡來了四位,剩下的太祝和太卜則跟著王子匄避居北山草澤了。
客位上是壺丘、雨天師、劍宗、桑田無四位學士和奉行簡葭。
剩下的周室朝官,如司徒、司空、太仆、大酋、師氏、宮尹、膳夫、綴衣、司王宥、閽者、寺人等等,則分立階下。
見吳升入殿,天子起座,降階以見,吳升下拜,天子回禮,然後拉著吳升步出大殿,眾學士、上卿、朝大夫跟隨在後,湧至殿前軒場,此為射場。
田公雙手捧出一張寶雕弓,據說是周室祖傳禦用之弓,交到吳升手中。
天子道:“請卿為寡人射。”
廊下樂聲忽起,吳升張弓搭箭,合著音律節拍,向射場盡頭的箭靶輕輕放箭。一道流光疾射而出,箭靶應聲而中,被箭矢穿透,自靶後露出箭頭,箭身則留在靶上。這就是射禮中的第一射,叫“白矢”,吳升剛才差點將弓拉斷,將靶子射穿。
接下來是第二射,三連發,三箭同時扎在靶子上,這叫“參連”。有了第一射的力道參照,這一射就很容易了。
之後是第三射“剡注”,這是要求中靶之後箭尾高、箭頭低;第四射“襄尺”,與天子同時發箭,要求天子箭先至而臣子箭後至,以示禮讓;第五射“井儀”,連發四箭,同時中靶,且圍繞在天子箭的四周。
射禮成,田公捧上玉牒,天子親自接過,向天禱告,在眾臣簇擁下送往獻殿,祭告天神。
至此,吳升戴上了“學士”的帽子,成了大周堪比國公的上卿,從禮製上來說,見晉公而對拜,如齊、秦、楚、吳之君,則要向他請安了。
天子連續主持了兩次學士封拜,顯得興致很高,每一次封拜,都是學宮對他的認可,意味著他的位子能坐得久一些,就算晉人有什麽企圖,恐怕也要往後捱一捱了,否則前腳學士們剛走,晉軍後腳就進入雒都,那就太不給學宮面子了。
天子還想拉著吳升說上兩句,卻被壺丘擋住了:“王上,還請借這獻殿一用。”
這是早就說好了的,天子隻得點了點頭,在鼓樂中離去,把獻殿留給了學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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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