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旁人的孩子’?那是朕的至親骨肉!!”胤禛暴怒如雷,“縱然李氏有錯!朕的孩兒有何錯之有?!”——縱然李氏當年氣得皇后難產,皇后事後要殺李氏便罷了!憑什麽要傷害朕的孩兒?!
皇后一時喉嚨哽咽,半晌後,她含淚凝望著胤禛:“臣妾妒忌,是因為臣妾真心愛慕皇上,所以才無法忍受皇上寵愛別的女人。”
胤禛眉頭緊皺,“你的話,朕叫人朕作嘔!你若真愛慕朕,又怎麽忍心叫朕一而再再而三承受喪子之痛?!”
皇后淚眼模糊了視線,“愛慕是會叫人瘋魔的……愛慕自己丈夫的女子,若得不到丈夫的呵護,都會變成臣妾這種妒婦、毒婦!”
皇后突然“呵呵”笑了,笑著帶著譏諷:“皇上方才說貴妃賢惠?呵呵,在臣妾看來——只有不愛,才能真正賢惠!”
聽到這話,胤禛臉色嗖地變了。
看著皇上陡然發白的臉色,皇后無聲無息地笑了,她陡然揚聲質問:“皇上!您當真以為貴妃是真心喜歡您的嗎?!”
胤禛臉色一瞬間陰沉,他冷冷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朕看未必!你臨死了,竟還要離間朕與貴妃!死不悔改!”
皇后擦了擦滿臉的淚痕,幽幽道:“皇上不信便罷了,臣妾不過是臨死之前,不吐不快而已。”
胤禛攥起袖子底下的拳頭,“你是皇后,朕會給你最後的哀榮。所以,別髒了朕的手。”
撂下這句話,胤禛拂袖而去。
皇后心中隻覺悲哀萬分,皇上……這是要讓她自裁啊!
耳邊回蕩著那無情而冰冷的話,看著那大步而去的背影,皇后心中再度泛起了不甘,她踉蹌著爬了起來,對著那個毫不留戀的背影突然大吼道:“若臣妾不肯就死呢?那皇上是否要叫人勒死臣妾?!”
胤禛的腳步一下子止住了,他沒有回頭去看皇后一眼,而是冷冷道:“朕不會親手殺你!你若不肯以死謝罪,那朕就將要你巫蠱之罪公告天下,明發聖旨——廢、黜、中、宮!”——說到最後,胤禛一字一頓,滿是冰冷決絕。
聽到“廢黜中宮”四字,才剛站起來的皇后再度渾身一軟,又一次噗通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渾濁的眼中滿是絕望。
胤禛這才回過身來,冷眼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皇后:“你大可放心,朕即使廢了你,也不會將你賜死!朕會繼續將你幽禁於此,直到你死為止!但是,廢後的母族將會如何,你比朕更清楚!”
皇后愕然失色,心口一陣劇痛,只有皇后的父兄才是世襲罔替的承恩公!若她不再是皇后,那烏拉那拉家也不再是承恩公世家!她的親弟弟五格,將會被她連累,革除爵位,貶為庶人!烏拉那拉家的世代子弟也會成為罪孽之後!世代永無翻身機會!!
皇后眼中的淚水滾落下來,“皇上,若論狠毒,臣妾哪裡及得過您十之一二?!”——女人這輩子,最要緊的無非就是丈夫、孩子和母族父兄,她的丈夫不愛她、兒子夭折,唯一眷念無非就是母族親眷了!
然而皇上卻給了她這個選擇!若她自行了斷,那她母族便仍然是榮耀的後族!她若苟延殘喘,那母族將不複一切榮光!——九泉之下的阿瑪,只怕也會將她這個女兒視作恥辱吧?!
“臣妾……明白了。”皇后用顫抖的聲音說出了這幾個字。
“但是——另一個巫蠱娃娃並非臣妾所為!”皇后又突然喊叫道,
“臣妾隻詛咒了貴妃,另一隻巫蠱娃娃是嫁禍!”胤禛眉頭皺得老深,“事到如今,你還要推諉罪責嗎?”
皇后苦笑,皇上對她的懷疑,竟深到如此地步,連這樣的實話都不肯信了!皇后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巫蠱之術,無論一次還是兩次,都是死罪。臣妾沒有必要撒謊!”
胤禛心底一沉,放在才九州清晏,那兩隻巫蠱娃娃的確有些不同之處。以皇后如今的孱弱身子,的確是無法親手製作巫蠱娃娃了,他原以為是皇后身邊的宮女替她做的……
“搜宮的時候,臣妾並未看清埋在花木下的巫蠱娃娃上頭寫了誰生辰八字,但想必十有**就是敦嬪剛剛夭折的小公主的。”皇后徐徐到來,她嘴角噙著冷笑,“要搜宮的是敦嬪,也同樣那麽巧合就搜出了敦嬪想要的東西。皇上難道一丁點都不懷疑嗎?”
胤禛臉色嗖地黑沉了幾分,“據朕所知,你最恨的是貴妃,其次便是敦嬪吧?!”——所以皇后說這些話,未必不是推諉嫁禍。
皇后抬眼望了自己的丈夫一眼, “臣妾方才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妄,便叫——”皇后咬了咬牙齒,“便叫臣妾母族舉族不得善終!!”
聽到這個的賭咒發誓,胤禛心頭不免松動了三分,若皇后對誰還有情分,那便是母族了。
“此事朕會徹查!”撂下這句話,胤禛拂袖而去。
看著那殿門再度合上,皇后疲憊的大口喘息。她是將死之人,自然要竭盡全力多拉幾個墊背的!至於皇上是否會懷疑貴妃的真心,皇后沒有把握,但敦嬪——皇后不禁咬牙切齒,這個賤人,居然敢嫁禍到本宮頭上!她一定要讓年氏這個白眼狼付出代價!
這時候,胡忠良快步跑了進來,連忙將倒在地上皇后給攙扶了起來,“娘娘,地上涼,您小心鳳體!”
皇后“呵”地冷笑了,“你方才也都聽見了,皇上要本宮死!這破身子還有什麽好小心的!早點死了,才能不連累母族!”
胡忠良一時語塞,良久才道:“奴才沒什麽本事,如今唯一能為娘娘的做的便是查明真相,起碼不叫您含冤。”
皇后深深胡忠良一眼,擠出個苦澀的笑容,“本宮落魄至斯,你還肯跟在本宮身邊,盡心效忠。有你這樣忠心的太監,本宮縱然將死,也覺得太淒涼。”
胡忠良深深低下了頭,“娘娘別這麽說,其實奴才……”胡忠良到底不敢將實話說出口。
皇后卻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打今兒起,一切湯藥都不必送進來了。”——斷了那續命的湯藥,她又一心赴死,想必很快就能如願以償了。
“奴才……明白了。”胡忠良艱難地說出了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