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也有兩根,乾菜還有幾扎,別的倒也罷了。
五公縣內外盛產豆角子,光乾豆角就有一大捆,見師雁行拆開,詩雲苦惱道:“我們當地倒是喜歡泡酸豆角呢,隨便用點肉沫炒都好吃,只是這乾的,卻不大好擺弄。”
南方氣候溫暖,菜季極其漫長,幾乎一年四季都有鮮菜吃,自然犯不著巴巴兒弄乾菜。
師雁行道:“正好還有腐竹,就弄個乾豆角腐竹燉排骨吧!”
裴遠山夫婦這個年紀,又才遭了波折,想來脾胃尚未歸正,也別一味酸辣刺激,更不能太過油膩,略調和調和才好。
乾豆角和腐竹都極易吸收油脂,又能為排骨增添風味,燉出來之後保準叫人不知先吃那個好呢。
今天人不多,只有裴遠山一個男丁,偏又上了點年紀,三個肉菜足夠了。
師雁行又隨手撿了幾樣素菜,或爆炒,或隻調和一點醬汁涼拌,十分清爽。
一頓飯下來,裴遠山夫婦都極其受用,還補了表禮,連魚陣都有。
裴遠山對酸菜魚很是中意,連連舉箸夾了許多,還專門去挑那泡椒吃,面不改色。
最後竟添了一回飯,將那酸辣湯混著大塊魚肉一並泡飯吃。
見他用得香甜,宮夫人也是歡喜,被帶著多進了小半碗,那邊詩雲等人都喜得直念佛。
稍後母女三人告辭,夫妻倆還送到門口,親自目送她們遠去。
宮夫人緩緩吐了口氣,又看自家相公,總覺得彼此心神都舒爽不少。
罷了,天意如此,暫時遠離京城紛爭,來此處調停幾年或許不全是壞事。
師雁行的行程安排得極滿,離開縣學後,又馬不停蹄去往孫縣丞家,只是這個門卻不大好進。
因當日她是晚間和鄭義來的,又一路低頭,外頭的門子們根本沒有印象,不敢貿然放她進去。
師雁行也不急在一時,隻將帶的年禮和禮單遞過去,“勞煩大哥通報一聲,說是鄭大官人舉薦的那位廚子來送年禮,若夫人得空,能拜見一回自然是好的;若不得空,隻送下東西就走。”
那門子一聽是鄭大官人舉薦,倒不好怠慢,聞言就道:“既如此,你倒不必等了,裡頭的事我雖不大清楚,可今兒一早老夫人和夫人就赴宴去了,什麽時候歸家且不一定呢。”
師雁行倒沒奢望回回撲中,只要對方不是故意躲自己就好。
“那勞煩大哥務必幫忙轉達,實在是事關幾日後老太太的壽誕,不好耽擱。”
那人聽罷,越發慎重。
一直到這會兒,師雁行這回來縣城的目的才算完成一半了。
江茴就笑,“累壞了吧?”
魚陣吭哧吭哧爬過去,趴在師雁行背上為她捏肩捶背。
她力氣小,捏起來跟撓癢癢似的,師雁行裝模作樣一回就叫停了。
“還行,”師雁行趕車往鄭家走,“人生在世,少不得人情走動,雖然累,可只要想想回報,也就值了。”
要是什麽時候沒處走動了,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她說得直白,江茴都聽笑了。
不過話糙理不糙,確實是這個道理。
進鄭家一番寒暄自不必說,母女三人還是去之前的小院。
聽小胡管事講,以後這院子也不會再安排旁人了。
歇了小一個時辰,師雁行去洗了手臉,這才鄭重翻開裴遠山給的史書。
這書來得很是時候。
江茴雖讀書識字,范圍卻大多局限在詩詞歌賦上,偶爾摻雜幾本遊記還是偷看的,對本朝歷史也不過道聽途說,竟不很清楚。
至於外地風俗人文,知道的更是零星破碎。
畢竟史書這類書籍,早已超脫了尋常讀物,即便這五公縣的書肆中,也未必有得賣。
也由此可見,裴遠山實在非比尋常,並不將等閑世俗禮法放在心上。
他素來如此。
只要合乎眼緣,又有心向學,便是漁民樵夫又如何?說送就送的。
這還是師雁行來到大祿朝後第一次看正經書,心情竟有些激動。
豎排,繁體,看著著實叫人頭大。
師雁行耐著性子邊看邊讀,偶爾遇到不認識的字,就請教江茴,漸漸體味到其中妙處,也不覺得難了。
史書嘛,頗多人物傳記和大事,看慣了很有意思。
江茴和魚陣都托著下巴在旁邊聽,時不時還根據情節發出“哇”“哦”之類的讚歎。
魚陣其實不大明白,可見姐姐和母親都連連驚歎,也跟著湊熱鬧。
說來奇怪,跟的次數多了,她竟隱約感受到一點本不屬於自己的意思,但具體是什麽,她說不出。
薄薄幾冊史書,便將那許多名人名家波瀾壯闊的一生濃縮成幾行字,屬實令人唏噓。
就好比某一頁中提到的“三年大旱,餓殍滿地”,簡簡單單八個字,卻是人間煉獄。
細細想來,怎不叫人心驚膽戰?
魚陣聽不懂,就仰頭問江茴是什麽意思。
江茴沉默半晌,摸著她的腦瓜歎氣。
“就是連著三年沒下雨,地裡的莊稼都枯死,人沒得吃,沒得喝,都餓死了……”
魚陣睜大眼睛,十分驚恐。
這樣的歷史對小孩子而言,無疑太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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