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猛點頭,“嗯,這沒得說。昨兒我跟車馬行的幾個同鄉還講呢,他們饞得了不得。”
說著,他突然指著遠處一笑,“說曹操,曹操到,那不是?”
車馬行的活計遠比糧鋪更髒更累,也有門檻,所以工錢也比別處多些。
只是車馬行內氣味難聞,更不便管飯,大家都去外面吃。
不等他們靠近,老張便故意大聲說悄悄話,“那車馬行的掌櫃大氣,工錢給得足,這幾個都是有錢的。”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了。
“好你個老張,這是夥同外人訛我呀!”為首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大約跟老張很熟,聞言笑罵道。
老張也不在意,哈哈跟著笑了一場,對師雁行道:“那是黃兵,看著不像好人,其實很仗義,若有什麽事兒,找他好使!”
他家裡也有個女兒,年紀比師雁行大幾歲,卻遠不像這樣懂事能乾,兩相一對比,難免愛屋及烏。
黃兵聞言哈哈大笑,擺著手謙虛道:“別聽他胡沁,不過是給人乾活的,能有什麽本事?”
話雖如此,他眉宇間卻頗有得色,顯然對老張說的話十分受用,不過是嘴上謙虛罷了。
師雁行當下就留了意,又去招呼。
黃兵精瘦,因為經常在外面挑選馬匹被曬得黢黑,倒是顯得一口牙越發白了。
他隨意往桶裡看了眼,“小娘子,若要三個菜,可怎麽算呢?”
師雁行看他舉止灑脫,眼中精光四射,顯然是個十分有主意的人,且又在車馬行管事兒,想必有些見識,便有意交好,當下就說:“您這樣照顧我們生意,三個菜便算作五文吧!”
那邊老張等人一聽不幹了,半開玩笑,半認真道:“我們怎沒這麽好?”
師雁行也笑,瑟瑟金秋裡一朵花似的,眉眼彎彎道:“幾位大哥叔叔伯伯們也沒問呐!”
眾人語塞。
還真是。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賺的沒有黃兵等人多,一天兩天還好,若天長日久多著一文錢,也有些頭沉,所以只是順口一說罷了。
黃兵見狀十分得意,也覺得這小娘子識趣,在眾人面前給自己做臉,便大笑一回,很是暢快。
“罷了,我看你們都是兩個菜,一碗三個菜卻怎麽分呢?便給我一整碗這個豆角子,剩下兩個再拚一碗。”
又向劉大娘要了三個熱炊餅。
這還是頭一回有人一次要兩大碗的,娘們幾個臉上就泛了喜色。
與黃兵一起來的眾人也跟著起哄,嚷嚷他是個大肚漢雲雲,又有人十二分的豔羨。
都是做體力活的,其實真要敞開了吃,誰吃不完兩碗菜呢?
只是沒那份財力罷了!
天氣晴好,中午的日照很足,曬得人身上暖洋洋,黃兵等人結結實實扒了熱菜熱飯,身上都逼出來一層薄汗,對著細風一吹,大歎暢快。
江茴收了碗筷。
今兒她特意帶了一布袋草木灰,趁碗壁的油漬沒乾撒上去,用布巾子一抹,就比熱水燙過的還乾淨。
這樣就不必擔心回家的路上蹭得到處都是油水了。
而且這麽一輪換,哪怕來三四十位客人,如今的二十二個碗也夠使的,暫時倒不必再添置。
師雁行舀了水出來,“諸位,洗洗吧!”
昨天晚上她仔細想了一回。
客人們端著碗吃飯,難免弄得手和嘴上都是油,況且她們娘們幾個也忙得出汗,若邊上有水洗一洗就很方便了。
於是今天就又帶了一個空桶和半邊葫蘆剖開的瓢,去兩條街外的井裡打了水來。
眾人聞言一怔,“小娘子端的細致,既如此,就洗一回。”
說罷,紛紛上前來接過杓子,果然舀水洗手。
那邊狗子胡亂沾了一遍水就要走,忽然覺得腿上有些阻力。
低頭一瞧,大碗菜家半截高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跑到他身邊,皺巴著臉蛋,扯著他的褲腿說:“髒髒。”
娘和姐姐都說人要乾乾淨淨的,可這個哥哥卻不是!
羞羞臉!
狗子一下子紅了臉,窘迫道:“我洗啦,你才剛沒看見。”
魚陣小嘴抿得緊緊的,也不說話,小手往他腕子上一指。
狗子低頭一瞧,果然有一處汙漬,臉上頓時火燒火燎的。
旁邊老趙就笑,“瞧瞧,你小子自己平時大咧咧的,如今竟被個奶娃娃笑話了。”
江茴有些不好意思,過來摸著魚陣的腦袋道歉。
小孩子不懂迂回,萬一遇到些心眼小的客人,覺得丟了臉,就此記恨就不妙了。
眾漢子倒不在意。
狗子也只是臊,見這母女三人確實都乾乾淨淨的,未免也有些自慚形愧,便又紅著臉去認認真真了一回。
那邊師雁行見黃兵和老張說笑,便過去問道:“兩位爺,我們來了兩日呢,怎麽不見有衙役巡街呢?”
兩人紛紛擺手,“我們算哪個牌面的貨,不過是賣苦力的罷了,怎麽好稱爺呢?若小娘子不嫌棄,老張老黃胡亂叫也就罷了。”
師雁行當然不能這麽叫,當下道:“既如此,我就喊兩位叔叔了。”
黃兵越發覺得這小丫頭有些意思,膽子也大,不跟別家的姑娘似的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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