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水都熬得很粘稠,晶瑩剔透的米粒炸開了花,表面堆著厚厚一層米汁,噴香。
林夫人叫人每樣都舀了小半碗來,余下的都給了孫嬤嬤,又拉她一起陪自己吃。
另有蜜汁燒肉,皮蛋拌豆腐,油豆腐釀肉等幾樣菜式,還有鹵味和臘味的拚盤,十分豐盛。
林夫人和孫嬤嬤吃了一回,心滿意足,又漱了口,便上炕休息,一覺好夢。
第二天休息了一日,第三天林夫人又去師雁行家拜訪,特意找江茴商議下聘當日的事。
這事兒師雁行不便插手,就帶著魚陣在自己院子裡玩。
林夫人是先陪丈夫入京述職,在京城陪了兒子幾日,又拜會了裴夫人夫婦和幾位以前認識的老友,之後才帶上聘禮往瀝州來的。
所以跟著聘禮一起來的,還有裴門上下幾封書信。
其中,尤以柴擒虎的最為厚重。
字裡行間那些不得日日相見的委屈和思念之情暫且不提,柴擒虎倒是說了一件很要緊的事。
“……陛下大約有意派我南下辦差,雖未明定,可想來也有七分意思……望珍重,偶有書信不達,不必掛懷。”
因為還沒下明文旨意,柴擒虎也不好說得太滿,只是通過最近一段時間朝廷動向和慶貞帝偶然間的隻言片語推測,可能會年後派他去南邊巡視堤壩。
自古以來,國家基建向來是重中之重,也是油水最大,主辦官員最容易中飽私囊的。
朝廷一向警惕水患,幾乎年年撥款修築堤壩,可年年修,年年有地方被衝垮。
眼睜睜看著國庫銀子打水漂,慶貞帝十分惱火。
這顯然是個非常要緊的苦差事,非心腹不能勝任,非意志堅定者不能勝任。
如果是特殊時期,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柴擒虎還在信中透露了一個非常關鍵的信息:
幾處堤壩的主事人中,有幾位是張閣老的門生。
師雁行心頭一動:
張閣老要倒霉了!
她不免有些擔心。
那些爪牙在地方上盤旋多年,盤根錯節相互勾連,早已成了氣候,儼然是一群土皇帝。
別說柴擒虎這麽一個年輕的工部主事,哪怕就是素有威望,欽點的欽差大臣拿著尚方寶劍去了,那些人還想著欺上瞞下不買帳了。
擔心歸擔心,身在官場,身不由己,如果皇帝真心要重用柴擒虎,非要派他南下,誰也無可奈何。
師雁行相信柴擒虎非那等有勇無謀之輩,況且形勢比人強,除了在信中叫他倍加小心之外,也實在不能做得更多了。
也不知外面那些人消息怎麽就那麽靈通,林夫人來的事兒竟瞞不住,接下來的幾天頻頻有人上門遞帖子說要來請安。
林夫人不耐煩弄這些,一律推說自己有些勞累需要靜養,不便見客。
直到下聘當日,賓客盈門,避無可避,這才一並見了。
如今柴父官居四品,而且聽說這幾年的政績都很出色,如無意外,應該是要升官了。
雖說如今天下太平,武將不如戰亂時那麽受人敬重,但品級是實打實的。
滿打滿算,朝廷內外三品及以上的實權官員才有多少?若依舊外放,便是結結實實的封疆大隸。
那麽林夫人很可能轉過年來就要一躍成為三品誥命,又比師雁行這個鐵板釘釘的敕命夫人高貴了。
似瀝州這等地方,正常情況下最高不可攀的也不過州衙兩位,五品封頂……
有周斌和杜泉的全力配合,下聘當日,一切順利得不得了,也熱鬧得不得了,竟沒用林夫人和師雁行這兩位當事人怎麽費心費力。
接觸了幾天之後,師雁行最終確定,林夫人是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她娘家據說是讀書人家,可大約跟武將過了小半輩子的緣故,言談舉止又頗灑脫。
之前師雁行問過柴擒虎,得知他父親在家也很跳脫,經常逗著他和母親玩,便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家庭。
這樣家庭出來的婆婆,通常不會很刻薄。
事實也證明確實如此。
林夫人一點架子也沒有,下聘之後就時常拉著江茴母女三人聊天,聽她們說過去奮鬥的故事,然後潸然淚下,哭得不能自已。
“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
聽到當初母女三人整日起早貪黑,雙手磨起血泡,反覆潰爛,那底層的衙役竟然還想白吃白喝,可惡的縣衙小官還想通過不入流的手段霸著產業時,林夫人氣得咬牙切齒,當場罵人。
“他怎麽那麽壞啊?”
大約覺得不夠勁兒,她努力想了半日,又憤憤補了一句,“太壞了,壞透氣了!”
師雁行差點笑出聲。
她總算知道柴擒虎口中的“我娘不會罵人”是怎麽回事了。
林夫人是個很會自己找樂子的人。
年前那幾天師雁行和江茴都忙得不可開交,又有府城的余家酒樓等過來訂鹵料簽合同,雙方你來我往,談判了好幾場……她不過來搗亂,也不嫌準兒媳婦不陪自己玩,自己興衝衝帶了幾個丫頭上街逛去,高高興興看花燈,猜燈謎。
又悄悄跑去師家好味吃飯,看那些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們在職場上如魚得水,嘖嘖稱奇。
“州城豈是好混的,天南海北又往來這麽些客人,難為她這麽點大的孩子,竟打理得穩穩妥妥半點漏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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