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雁行有意寬她們的心,當即笑道:“也沒什麽好為難的,就是略突然了些,去了之後順利見了人,又好吃好喝的,走的時候還給裝了那許多東西。聽說提前送來了,你們可曾瞧了?”
江茴破涕為笑,抹著眼角道:“誰有工夫看那些勞什子……”
說的眾人都笑了,氣氛為之一松。
師雁行便叫人去將東西搬過來,等的空檔說起柴擒虎的事。
“他瞧著還不錯,就是瘦了些……您是誥命夫人,出入太扎眼了些,況且他也怕您見了擔心,這才叫的我。”
林夫人都顧不上別的,“他可是受傷了?嚴重麽?如今果然好些了?”
如果真的沒事,他怎麽可能不跟自己見面呢?
當娘的,最懸心的果然是孩子的身體。
林夫人敏銳又開明,師雁行實話實說,“剛開始確實有點嚴重,不過遇到了壞人,也遇到了好人,及時回來,陛下也看重,特意派了太醫守著,一應藥材吃食都是最好的,養了這幾日已經能下地亂跑啦。
就是右手崴著了,本想給您寫信來的,又擔心您見了字跡不穩,反倒懸心,所以也沒硬撐。”
她說得實在,林夫人聽得認真,聽到一半,眼淚就流下來了,又連聲念佛。
若師雁行只是一味說好,林夫人反倒不放心,這會兒聽著受了傷,眼下開始見好了,便知道沒有生命危險,心裡好歹不那麽壓抑了。
江茴和魚陣就都安慰她,“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就都苦盡甘來了。”
林夫人捂臉泣道:“但凡有的選,我寧願他沒有後頭的甘。”
可是沒得選。
說話間,胡三娘子等人已經將宮裡送來的東西帶了過來,師雁行對著單子一一看過。
光是各色常見不常見的調味料、香料等就裝了大半車,每種都用瓷壇密封好了,外頭貼著牛皮紙簽子。
不少香料價比黃金,光這些瓶瓶罐罐,換成錢就是很大一筆了。
慶貞帝當真大方。
另有專供上頭的各色綾羅綢緞若乾,細膩如膏,滑糯如水,燈光下熠熠生輝,光彩輝煌卻不刺眼,都是外頭買不到的好貨。
另有幾匣子年根兒下內造處進上來的各色新式宮花,眼下隻給了宮中貴人們和各處王府,下頭的一概挨不著邊兒,她們這就算民間頭茬兒了。
林夫人牽掛兒子,現在心裡自然什麽都裝不下,說話時,那眼神都不對焦。
師雁行便做主拿出來她的一份,打發人送到家裡去,預備節下戴。
又叫了針線上的人來,給大家做幾套新衣裳。
按規矩,五品以上的在京朝廷命婦要在年前入宮向皇后請安,林夫人是正經三品誥命夫人,風頭正勁,即便今年因柴振山外放,她可以不去赴宴,請安卻是免不了的。
一應頭面和裡頭穿的衣裳、鞋襪都得配起來,用這些新賜下來的是最好的。
師雁行打開首飾匣子,見裡面是十二對月份花神的絨花簪子,便順手撿了一支石榴花的簪在魚陣頭上。
鮮紅的絨花栩栩如生,在燈光下折射出絲線特有的瑩潤光澤,將小小少女的氣色襯得好極了。
魚陣抬手摸了下,有點高興,又有點不高興。
絨花美麗,她喜歡。
可一想是姐姐姐夫冒險換來的,就又不那麽喜歡了。
師雁行抬手往她鼻梁上刮了下,“小姑娘家家的,別想那麽多。對著鏡子美去吧!”
魚陣哼了聲,又摟著她的胳膊膩歪許久,這才有心思去看花兒。
終於得到兒子的消息,林夫人頓覺心頭大石去了七成,又拉著師雁行問了許久,反覆謝了幾回,這才回家歇息。
江茴和魚陣又拉著師雁行吃安神湯,倒把她逗樂了。
“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況且人家也沒怎麽樣我,還不至於吃這個。”
但江茴和魚陣都不同意,非要死活看著她灌一碗才放心。
沒奈何,師雁行隻好捏著鼻子灌了。
晚間娘兒仨久違地擠在一起睡,俱都沒什麽睡意。
每逢大事就在一起睡,幾乎成了家裡的傳統。
這種從彼此身上汲取力量的感覺,師雁行很喜歡。
外面又下了雪,不說話時,能清晰地聽到雪落的聲音,細細的,碎碎的。
說到彭芳奇的事,江茴和魚陣都又是氣憤又是惋惜。
多好的人呐!
“阿彌陀佛,”江茴又念了聲佛,“如今看來,小柴大人能全須全尾回來,咱們也該知足了。”
又歎,“好好的人,出去一趟沒了,他家裡人得多難受!”
她是妻子,也是母親,最是感同身受,只是這麽一想,心尖兒都跟著抽搐。
師雁行道:“有度說,想替他贍養家人。”
朝廷自然不會虧待彭芳奇,但恐怕想不那麽細致,柴擒虎覺得大家一起走了這一趟,多少也是緣分,如今彭芳奇結局令人惋惜,他總要做點什麽,心裡才好受些。
江茴和魚陣都覺得好。
只是他們也不知彭芳奇的老家在哪裡,都還有哪些家人,須得後面柴擒虎稟明慶貞帝後才好施展。
慶貞帝允許師雁行進宮見柴擒虎,也未曾強調保守秘密,這種行為本身就釋放了一個信號,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師雁行就寫了幾封信,打發人分別送往國子監和兩位師兄那邊,也好叫他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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