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人什么熟人也不应耽误了咱们小姐的事啊!夫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年长一些的姑娘便是素心。
“咱们夫人不是开始吃斋念佛了吗?”小丫鬟小声腹诽。
素心叹了一声:“那是姑爷无情,咱们夫人有什么办法,可该应酬也得应酬,这一回可是钱郡公夫人的邀约,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有这点绛阁的香粉就我们小姐没有,多尴尬啊。”
小丫鬟撇撇嘴,心中暗道,吃斋念佛,还动辄打骂下人,大概吃的斋念的佛都是给世子看的可惜世子去了临城,没几年回不来,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素心带着她,一路坐上马车,终于到了郡公府周围,下了那不起眼的马车,换了一辆双驾的还搭着彩色华盖绣着公府家纹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正是孟秋蝉。
“怎么去了那么久?”孟秋蝉脸色不太高兴。
“点绛阁人太多了,刚上新的香粉就被买光,奴婢实在没办法搬出了公府,才买到这最后一盒紫茉莉香粉。”素心小心翼翼拿出木盒,这盒子也极其精致,是螺钿漆盒,跟一般的香粉盒不同,这是扁平的,外面有搭扣,方便随身携带,一打开,茉莉的清淡香气盈满整个马车内,里头的香粉并不松散,反而被压出漂亮的花朵纹路,盒子里面还有个毛茸茸的小圆形垫,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素心也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香粉,很是新奇:“夫人,这是什么香粉,这么扁平,奴婢还是头一回见。”
“是点绛阁新出的,京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人手一只。”
“这里面还有一面小小的铜镜?”
孟秋蝉用粉扑上了一些,露出笑意:“果然涂上后,肌肤平整洁白,还有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这样的好东西,管家夫人说要采购一批发给府里的夫人小姐,可因世子的缘故,老夫人斥责奢靡,要家里都吃素为世子祈福,所以也没能买。”
孟秋蝉很是不满:“二婶就真的听了,不买遍不买吧,结果二房的几个小姐人人都有,上回世子差人回来,婆母房里也有,就我没有,这府里单独就我不配用?”
素心急忙哄:“这不是买来了吗,也实在是贵,居然足足七两银子,花了一半的月钱。”
“挂到谢家的账上。”孟秋蝉脸色阴沉:“这是谢家欠我的,别想我掏自己一两银子。”
素心有些犹豫:“夫人,这合适吗?双福交代过,让您买东西尽量别买超出自己月钱的,府里会统一发绸缎香粉胭脂,若是实在有想买的,宁可挂世子自己的账,也别挂府邸里的呢。”
“你听他的做什么,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世子若在乎我,也不会……”孟秋蝉忽然闭上了嘴:“行了,赶车吧,这车至少得在郡公府邸转悠一圈,停到门口才行呢。”
素心闭上嘴,不再劝。
马车其实本就停在郡公府附近,不过是赶出去停到门口,素心和小丫鬟扶着孟秋蝉下去,递上请帖,被门房恭敬的请了进去。
后院已经好些夫人小姐了,孟秋蝉一进来,便有几个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话。
世家女子,即便游园聚会也是极有分寸的,虽然热闹却并不会吵杂的相识菜市口。
“秋蝉,许久不见你,瞧着怎么消瘦了些?”
孟秋蝉垂头一叹:“夫君远在临城,虽然传来大捷消息,可前线战事吃紧,夫君吃不好睡不好,我心中担忧。”
“担忧的便吃不下睡不着了?孟秋蝉,真没想到,你还是这种痴情种子呢?既然担心,怎么不跟着去呢。”从旁边走出来一个黄衣女子,相貌明艳,神色中颇有几分骄矜。
她摇了摇手中的缂丝扇:“听说黑甲军的统领韩将军,他夫人就跟着去了,可谓同甘共苦,让人感动。”
眼前这位乃是郑国公之女,郑国公是肱骨之臣,还是陛下的亲表哥,一直都是铁杆保皇派,老国公一直戍边西南,现在大临跟羌奴打了起来,他压制西南蠢蠢欲动的藩属国,劳苦功高,他这女儿也并未跟着在西南长大,而是随母一直住在京城,如今也该到了说亲的年纪。
“程姑娘!”孟秋蝉只是微微颔首,好似并不为所动一般:“我倒是也想跟着我家世子去,可惜家中尚有长辈,我不在京城侍奉公婆,谁来在公婆面前尽孝呢。”
“是啊,秋蝉说的对,这才是我们正室夫人该做的,打理内宅,管理中馈,上孝敬婆母,下管理子嗣,若是一味追着男人,男人去哪自己去哪,那是妾室才干的事。”
程姑娘哼了一声:“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是孟秋蝉,你哪里有子嗣可照看呢,谢家国公和夫人,好像还没老到需要你侍奉床前?谢家一堆的丫鬟婆子呢,诶琳儿,韩伯母跟着伯父一起去了林城,是怎么说来着?”
她身后有个英气女子,闻言赧然一笑:“我娘是一直跟着我爹的,若非这次战事凶险,爹要深入河套作战,娘也会把我们姐妹都带上,我娘说,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整整齐齐的,才叫一家人。”
“伯父伯母恩爱,真是羡煞旁人,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呢。”程姑娘满脸羡慕。
“傻丫头,韩家夫人的手腕叫厉害,不辞辛劳照顾着夫君,才叫真正的聪明,戍边将士苦,身边再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贴心服侍着,自家夫人不跟着去,总容易叫那起子小妖精们钻了空子,若是夫妻几年不曾见面,重逢时带回来个妹妹还有庶出子女,那可就傻眼了。”
钱郡公夫人忽然出现,笑着说了这番话。
这边园子基本都是年轻姑娘和刚成婚没多久的夫人,纷纷给郡公夫人行礼。
里面有个年轻夫人便随声附和:“郡公夫人所言甚至,所以还是得找个文官出身的成婚,武将做夫君总有这些问题,东奔西跑不得安生,若是到了岭南那种地方,光是毒瘴就够人受的。”
程姑娘不悦:“岭南怎么了,岭南产荔枝,夏天的时候你们只能吃到个荔枝壳,我们家却能日啖荔枝三百颗,我父为国戍边,我母陪伴父亲,都是有功劳的人,比起那些当文官,在元京指指点点的缩头乌龟可好多了。”
韩姑娘拉了拉程姑娘的袖子,悄悄对她摇摇头,程姑娘嘟着嘴生闷气。
郡公夫人微微一笑:“都是来赏花的,大家快快入座,我新得的云城山茶,你们都来尝尝。”
“这些日子,那云城乡下的玩意儿倒都成了好东西了,听说点绛阁也是云城来的?”帮着孟秋蝉说话的年轻夫人捂嘴笑。
郡公夫人面色略有凝滞,笑了笑:“山野之物,确实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过品个新鲜罢了。“
程姑娘翻了个白眼:“如今云城开了口岸,运过来的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这山茶也难得,还不是郡公夫人有门路,才能搞到,我求了那点绛阁的老板好半天,他也没舍得卖给我一点,今儿多谢您相邀,叫我们也能尝尝宫里娘娘们才能吃到的好茶。”
郡公夫人乐了:“嫣儿惯会奉承我,咱们今日要赏的宝贝便是嫣儿带来的,好嫣儿,还不快快呈上来,叫我们开开眼?”
程姑娘一乐,拍拍手叫丫鬟拿上来一个木盒,盒子是漆器,还是镶金描银嵌着珍珠的,一看就很贵,她小心的拿下罩子,里面是两个巴掌高的琉璃晶玉瓶子,胖胖的瓶身,非常具有异域风情的圆钮形盖子,通体透明,上头的波纹如同层层叠叠的莲花,精致漂亮浑然天成。
在座姑娘夫人中发出一阵吸气声。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里面的溶液是粉色的,粉色之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细沙,乍一看宛如朝霞之中的碎金。
“真好看。”有个姑娘发出一声赞叹。
程姑娘抿着唇,笑的好不得意:“这是云城贡上来的香水,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流霞碎金,据说是点绛阁的新品,今年只得了两瓶,贡给了宫里,陛下都赏赐给了皇贵妃娘娘,前几日进宫,娘娘说这香水最是适合年轻姑娘用,就赏给了我。”
“天呀,这可是贡品,娘娘竟也舍得?”
程姑娘很是得意:“乌兰一役大捷,我爹爹把岭南人死死压住,韩伯父把羌奴人赶到了荒漠,谢世子生擒了右贤王,这唯二的两瓶流霞碎金,一瓶娘娘赏了我们家,一瓶赏了谢世子,韩伯父家另有赏赐,听说是今年新进的一匹孔雀羽缂丝,我爹爹最宠我了,才能叫我拿御赐的东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谢世子,不就是我们秋蝉的夫君?秋蝉,娘娘既赏给的谢世子,你怎么也不拿出来给我们瞧瞧,你可真是低调,太会藏了。”
孟秋蝉愕然,却很快掩饰自己的失态,什么流霞碎金,她见都没见过。
“这个,我们世子孝顺,御赐自然要先奉给婆母,而且御赐之物,要好生对待,怎能轻易拿出炫耀呢?”
很有道理,御赐的要表现对皇家恭敬,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给用了,可是,这不是陛下赐的,是娘娘赏的,赏下来可不是要认一日三磕头表示恭敬,就是给人用的。
“诶,上回去安国公府,国公夫人不是说没收到这个,宫里赏给世子的,都是世子收着,他们当爹娘的怎么能跟孩子抢东西,不是说……”郡公夫人身边有个年不过十三四的姑娘,还一派天真,没能察觉此处气氛。
一时有些尴尬,孟秋蝉脸一热,好似席间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