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正暗暗發誓,忽然聽得街上有人策馬而過,驚得行人紛紛走避。
“這是江湖遊俠嗎?”
王崇行走江湖的經驗不多,只在天心觀,煙道人身邊,峨眉山和成都府這幾處地方呆過,還真沒見過幾個江湖豪傑俠客。
策馬狂奔的數人,有男有女,皆勁裝,左跨弓,右懸刀劍,英姿颯爽,人品風流。
這些人騎術頗為精絕,坐騎也十分神駿,並不曾碰撞街上行人,雖然惹得行人慌亂,卻也沒什麽慘事發生。
一個面目英挺的少年,忽然一抬頭,見到了前方的酒樓,大笑道:“今天就在這裡吃午飯了。”
他飛身下馬,隨手把韁繩一抖,纏繞在一株大樹上,韁繩把馬兒勒得稀溜溜長立嘶鳴,半晌才四蹄落地,鼻孔裡狂噴白氣。
一個少女嗔怒道:“十二郎就是不愛惜馬兒!好好的一匹石榴紅,再給你騎乘幾次,只怕就廢了,下次給你換一匹駑馬!”
被喚作十二郎的少年笑而不語,但臉上頗有得色,顯然對自己的騎術,頗有自傲。
一行少年男女上了酒樓,去了雅間,雖然也有人覺得王崇一個孩童,孤身一人吃喝頗為奇怪,卻也只是掃了幾眼,沒有過來刁難。
王崇心頭好奇這些少年男女的來歷,卻沒有找夥計來問,這些人看起來頗有權勢,只怕夥計先把自己給賣了,他自然有其他辦法打聽消息。
王崇暗捏法訣,悄悄開了玄命之竅,一條冥蛇鑽了出來,在空中盤繞了一陣,就鑽入了牆壁。
冥蛇有隱遁之能,尋常凡夫俗子也瞧之不見,縱然大庭廣眾之下,王崇也不擔心被人窺破行藏。
冥蛇鑽入牆壁,在牆中蜿蜒遊走了一會兒,鑽到了雅間之內,在正東的牆壁內一盤,妖力運轉,把這幾個少年男女的對話傳遞了出來,直入王崇的耳朵。
這些少年男女都有些姻親關系,主要來自兩家大戶,一家姓楊,一家姓曹,都是著名的武林世家。
曹家的十二郎,叫做曹貔。
從小就喜歡學武,不但把祖傳武功學成,家裡還耗費重金,請了無數江湖好手來家傳授武藝。
曹貔學遍百家武藝,仍不知足,輾轉請托,央人說合,終於得了三湘武學宗師金元宗的首肯,答應收他為徒,傳授了一身本領。
所以他年紀雖然小,卻已經武功精深,平日又仗義疏財,頗有小孟嘗的美譽,乃是揚州一帶有名的俠少。
曹家的十二郎,今日是跟人約了比武論劍,故而把親眷和好友都帶了來,一來是觀戰,二來是助威。
王崇聽得一會兒,頓覺無聊,就把冥蛇收了回來,他一個學道之人,如何瞧得上這些學武的凡俗?
當今天下,海內海外,總有幾百家大小修道門派,但最少有九成修道門派遠在海外,尋常人就算乘坐舟楫,也難尋到仙蹤,海內的門派也都封閉門戶,有大陣覆蓋,凡俗之人就算是知道方位,終其一生也找之不到。
至於遊戲風塵的奇人異士,平常人一生都不會撞見一個,也只有久走江湖之輩,才能偶爾得逢。
天下想要求仙問道之輩不知凡幾,
但真個有機緣之輩,當在億億萬萬分之一,故而才有一句:“仙在虛無縹緲間,縱是登山不見山!”極言仙道之難得! 比如這位曹家的十二郎曹貔,也未嘗不想學道,只是沒得門路,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拜個武林宗師。
王崇舉杯在手,再不去管那些少年男女,思忖起自家的事兒來,心道:“我那師兄不知起了什麽念想,居然回絕了師父的渡化,甘願做一個凡夫俗子,莫不是忠君之心太甚?”
令蘇爾好心好意去渡化徒弟,卻被生生兩次拒絕,自然氣憤難當,須也怪不得這位丐王。
王崇一口飲了杯中酒,忽然生出了一個念頭,暗暗忖道:“他入門就要做師兄,班輩在我之上,哪裡就有這麽好的事兒?說不定師父傳下的道法,就先他後我,甚至隻傳師兄,不傳師弟……”
“師父雖然說,渡化不得師兄,就讓我做一年小和尚。可做一年小和尚,又是什麽大事兒了?稍微受點薄懲,就此絕了這位師兄入門,少了一個競爭之人,豈不是天大的好處?”
師父傳授法術,先傳師兄,後傳師弟,甚至不傳給班輩排後的徒弟,並非魔門獨有,正道門派也有這般規矩。
比如峨眉,陰定休老祖傳道授徒也頗有偏頗,玄機,白雲,玄德這幾個徒弟得了真傳,玄鶴這種就隻配湊數,眼巴巴的看著師門真法,卻不能得蒙傳授。
要不然,也不會有玄葉道人反出了峨眉,還帶走了五位師弟和自己的徒兒,另立山門的故事。
王崇心思一轉,就有了決斷,暗暗計較該如何行事。
“這事兒不能因我而壞,我須得做出無數努力,但偏偏……引得這位師兄反感,死都不肯拜師學道,一切都是這位師兄貪戀紅塵的罪過。”
王崇亂想心事兒,看起來就有些呆呆愣愣,一個手持折扇,頭戴白色汗巾的書生,急匆匆走上樓來,瞧了這個獨據一桌的小孩子一眼,微生奇怪,但因為跟人有約,也不暇多管閑事兒,徑直進入了雅間。
書生才進去雅間,就聽得裡面傳來激昂爭論之聲。
王崇早就收回了冥蛇,也不耐煩再去偷聽,但卻忽然有個名字傳入耳朵。
十二郎曹貔中氣十足,聲音從雅間裡傳了出來,大叫道:“司徒德沛!倒要見識一下,你的萬裡封侯劍!”緊接著就有刀劍錚鳴之聲,顯然兩人也就動起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