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心晾一晾這個道人,故而先用了早膳,這才緩步離開小意憐星樓,待得少年到了前廳,卻見一個滿臉的虯髯長大道人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聽得王崇的腳步聲,這個道人雙目開闔,宛如激電。
這一手落在尋常人眼裡,必然敬若神明,可王崇是修行中人,隻一眼就瞧破這個道人底細。這道人神完氣足,居然有一身好功夫,怕不已經是武家宗師級數,卻一絲法力波動也無,根本不通道法。
他哈哈一笑,說道:“道長兩日都來本宅,說我宅院有妖氣,卻不知妖氣在什麽地方?”
這名長大道人冷笑一聲,喝道:“我笑你死到臨頭還不自知,快些帶我去後宅。”
這道人如此無禮,頓時有忠心護住的下人出來怒斥。
王崇微微一笑,阻止了下人過來喝罵,他聽得這道人說起後宅,就知道不是說小狐狸。
昨夜小狐狸一直都跟他在小意憐星樓。
更何況這長大道人一身武功雖然不凡,已經修煉到了虛室生電,目有玄神的地步,卻不通道法,根本不可能看不透小狐狸的妖氣。
這個道人雖然倨傲,也無禮貌,行為卻頗奇異,他也想要見識此人如何收妖,權作一時好頑。
其實若說起來,王崇隨身的冥蛇才是妖氣最重的邪物,但冥蛇能隱遁變化,莫要說這個滿臉虯髯的長大道人,就算真正的道門子弟,功力淺了,也看不出來。
王崇陪這個道人到了後宅,這個長大道人從背後抽出了一口長劍,指著一處枯井,喝道:“妖孽!快出來受死。”
王崇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他也感應到了這口枯井下有妖氣。
昨日王崇並不曾來這邊,他也知自己不過才煉開奇經八脈,煉氣的功夫不過走了一半,數步之內,尋常妖氣瞞不過他耳目,但隔了一兩處院子,全沒本事覺察。
“這個道人修為也不如何,他絕非靠自己覺察此處有妖物,莫不是……”
王崇心頭沉吟,卻聽得枯井內骨朵朵冒出了一團黑氣,一個黑影躥了上來,直撲向他。
王崇並不驚慌,手腕一翻,五指虛拿,袖中一條青鱗冥蛇,隱約浮現,初如發絲,繼而如箸,紅信吞吐,就要衝出,擇人而噬。
他正要出手,解決掉這頭小妖怪,長大道士喝了一聲,身劍合一,飛空擊斬,攔下了這團黑氣。
王崇心頭一松,也不想暴露自己懂得法術,煉就冥蛇的事兒,微微一笑,退開一邊,旁觀長大道士和那團黑氣惡鬥。
這團黑氣之中的妖怪,身材矮小,宛如嬰童,但卻四肢纖細,躍動如飛,饒是王崇目力也還不錯,一時間也不能瞧出是什麽妖物,他暗暗思忖道:“這道士和妖怪都有些不妥!”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雖然運劍如飛,那頭妖物也貌似凶威赫赫,但兩人爭鬥之際,都留了幾分後手,不像是生死爭鬥,更像是在做一場大戲。
“這妖物是道士自家養了,弄出來四處騙錢的吧?”
王崇盡管一心學道,武藝也自不凡,下過幾分苦功,並不是容易被糊弄的人,他心頭冷笑,卻不耐煩看個全套,喝道:“兀那道士,若是你這一招仙人指路稍偏三寸,這妖物就中劍了。你現在這一招蒼松迎客又使的太快,只需稍緩一分,這怪物必然伏誅……”
王崇說了才沒兩三句,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就背後冷汗,急忙一縱躍開,那頭妖物也身子落在枯井上,黑氣收斂,露出了真容,看似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滿臉都是童稚。 若非這個小女孩身上屍鬼之氣濃烈,看起來就像是誰家養的女娃娃,只是出身窮苦,所以瘦弱太甚。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略有些尷尬,苦笑一聲,正要開口,王崇卻搶先一步說道:“兩位若有什麽事情想說,可以明言,若是不想說,我就當從未看穿罷了!”
王崇出門魔門,對江湖種種鬼蜮伎倆了如指掌,他其實並不在乎兩人的來歷,又有什麽故事。若是這兩人肯說,他就當聽個故事,若是這兩人不肯說,他正好樂得少管閑事兒。
滿臉虯髯的長大道士沉吟良久,長歎一聲,說道:“是我小覷了天下人,以為可以唬住公子,討得一些盤纏,卻是班門弄斧了。 ”
滿身屍鬼之氣的小女孩,輕盈一躍,跳到了他肩背上,也不說話,只是盤弄他的頭髮,顯得弱弱怯怯,頗有嬌憨之意!
道士本來想言明自己的苦衷,就告辭而去,見得女孩兒如此,不由得心頭酸楚,拱手一禮,不再多言,說道:“我父女有一樁難處,想請公子收留幾日,過得難關,便自離去!”
王崇點了點頭,回頭喝道:“莫要在那裡鬼鬼祟祟,快過來招呼人,把他們父女安頓好!”
小狐狸胡蘇兒,早就在一旁偷瞧,被喝罵了一句,委委屈屈的過來,說了一聲:“兩位請跟小婢來。”她昨日還是書童打扮,今日已經換回了女裝,做個俏丫鬟模樣,配合她如花容顏,倒也頗有大戶人家得寵婢女的氣象。
長大道士本想多問一句,為何肯收留兩父女,念頭在心中轉了一回,只能付諸苦笑,說道:“公子真是善心。”
王崇洋洋一曬,做出不以為然的神色,心底卻道:“這老道士一個出家人,居然養了一個渾身屍鬼之氣的女兒,怕是也有些來歷,但又跟我有什麽相幹了?”
王崇出身魔門,也沒什麽古道熱腸,他收留這來歷古怪的兩父女,不過是隨性為之罷了。
他目送長大道士和小女孩兒跟著胡蘇兒走開,望了一眼那口枯井,伸手一拍,把袖中的青鱗冥蛇放出。
這條青鱗冥蛇在枯井中遊走了一圈,並未有發現任何東西,王崇這才放心,收了冥蛇,回轉到前面。
此時喬壽民、師曾雪、王夢白等三人,已經用過了早膳,聯袂來了小意憐星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