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燃拎着童沐尘离开不到数息功夫,“玄霄”已与那朵巨大的桃花花苞来回过了数招。
说来也怪,这花苞分明生得巨大,偏偏行动起来却如活物一般,丝毫不显迟滞笨拙,更似长了眼睛似得,追着玄霄扑咬攻击,那副灵动模样,看起来居然略显诡异。
“玄霄”方才远远看见云燃将那个昆吾弟子带走,却无人能拦,自不欲轻易放走他们,想要起身去追,偏偏又被那朵巨大的怪花围追堵截。
只这么拉扯了片刻功夫,那边的云燃和本要做今晚祭品的昆吾弟子早已不见踪影了。
“玄霄”脸色阴沉下来,回过头去,正好对上那朵再次朝着自己扑过来的怪花花苞,顿时心头火起,再不迟疑,仰天一啸,现出妖身
只见巨狼足下一蹬,快如闪电般倏忽间扑到还在快速移动的花苞面前,抬爪便按住了那前一刻还在闪转腾挪的花苞,张口怒吼一声。
下一刻,已将爪下的花苞撕了个粉碎。
这一撕,才发觉爪下的花苞触手软绵绵的,他轻易的一用力,便将其搓灰扬尘,原来这怪花只是看起来声势骇人,其实并无什么杀伤力,却不知方才怎么弄出那样大的动静,想必是用了什么障眼法虚张声势,自己警惕之下竟被唬住,和它周旋了半天——
狼王玄霄或许不聪明,然而此刻占着他身体的风燮魔君却不傻,只略一思忖,便立刻明白对方这是故意耍自己玩,逗狗一般连个面都不露的看他的洋相。
他目光阴沉的在场群妖之中环顾,似要找出那个胆敢在背后捣鬼,戏弄于他的罪魁祸首。
沈忆寒的确正在众妖之中。
只是此时此刻,他换了个化形模样,没有再扮作狐妖,而是伪装成了一头狼妖——一头普普通通、皮毛乌黑驳杂、扔在一众狼妖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特点可言的狼妖。
他心知肚明,谢小风此刻大概正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他在哪里,下一刻,便忽然听到脑海中传来一个声音:“姓沈的,本座知道是你,你今日既敢现身,又何必躲躲藏藏,你以为用这些小伎俩,本座就找不到你了吗?”
沈忆寒听得脑海中这声音,心下一惊,顿时明白过来这正是谢小风的声音——
可他并未与谢小风灵识印记过,为何他竟能传音给自己?
沈忆寒心内念头电转,很快明白过来恐怕只有一个原因——
就是那条蛊虫,那条因为自己休息了桃源心经,已经再不能操纵他的身体和欲|望的蛊虫。
当日他便曾疑惑过,为何自己分明已经杀了谢小风,这条虫子还是在他体内存活,无法将其逼出,也无法将其杀死。
现在看来,当时死的不过是谢小风的那具肉身,这魔头于夺舍上的造诣远远超出常人想象,只怕留有不止一条后路,他既还活着,这蛊虫不曾死去也就合情合理了。
不仅如此,这条虫子只怕还有其他古怪。
谢小风之所以设局引他现身,
恐怕就是因为这条虫子让他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他不曾与对方印记灵识,方才的传音,也只会是因为那虫子。()
但……这蛊虫虽然厉害,此刻他们距离不过百十尺有余,谢小风却似乎并不能凭借这东西察觉到自己的方向和位置,说明蛊虫虽能传音,却不似灵识印记那样能起定位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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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忆寒心内电光石火想通了这一层关窍,微松了一口气——
果然下一刻,识海之中又传来了谢小风的声音,这次那个声音中的戾气再难掩饰:“你再不现身,若被本座找到,就叫你生不如死。”
这次沈忆寒听在耳里,却半点未露异色。
天阶妖兽的肉身确实厉害,若是要他与真正的玄霄拼命、一决胜负,就是以沈忆寒如今的底牌,他的把握也至多不过三成。
可惜此刻占着这具肉身的,却不是与它身魂合一的原主玄霄,而是谢小风。
谢小风是个魔修——
一个修行数千年,几经沉浮的老魔头。
今日这场祭典是狼族为了庆祝狼王杀死明璨,真正坐稳姑妄山狼王位置的祭典,因此在场的除狼族中稍有修行的妖修几乎来了个遍外,姑妄山中其他妖族首领也来了大半。
方才狼王遇袭,这些各族妖王们说是谨慎自保也好,看热闹观望也罢,总之无人出手相助。
此刻见玄霄把那朵怪花撕得粉碎,才有个相貌娇媚、红衣红裙的女子娇笑一声道:“最近外面人修打得厉害,连带着咱们这儿也不太平,如今什么狮王虎王,都已成了大王的手下败将,魂归西天了,这山里难道还有不服大王这个姑妄山妖主的不成?”
此言一出,在场几个别族首领也都跟着附和奉承起“玄霄”来。
沈忆寒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由暗道:“原以为妖族心智单纯不晓世事,并不似人修那般处处算计、勾心斗角,如今看来也不尽然,人妖纵然有别,想必也是在他们开了灵智以前,或者像二大爷狗蛋那样的小妖,勉强还有些天真可言,可到了如这几位一族首领的大妖身上,争权夺利、虚伪逢迎,却又与我那些整日营营苟苟、见风使舵的玄门同修们无甚不同了。”
他心里如此想着,那头“玄霄”却对各族妖王的马屁只字不理,只是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们一眼。
那几位大约是被他看的发毛,除了方才说话的红衣女子,脸上几乎都有些挂不住了,“玄霄”目光在他们之中逡巡一圈,忽然道:“狐王呢?”
此话一出,在场妖修们都是一怔,这才发觉一向与狼王要好的狐王重蒙,此刻竟不见踪影。
不仅如此,今日祭典刚开始时捧场的那些狐族妖修,竟也都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静悄悄的消失了。
“玄霄”身后一直沉默的那头老狼妖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恐怕祭品都被方才那个剑修劫走了,今日是庆祝大王成为姑妄山真正妖主的日子,祭典不能轻易中断,那些捣乱的人修……想必只是来救人的,待祭典结束,大王再派人去追他们就是。”
()“玄霄”不知在想什么,换回人形后半晌不言,良久脸上才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祭典自然不能结束,没了那些祭品,总还有别的祭品,今日到这里参加过祭典的……祭典结束之前,一率不许离开,否则别怪本座不讲情面。”
沈忆寒听得这话,更确定自己若不现身,就是有那只蛊虫,谢小风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出他。
计划完全可以继续下去——
他隐藏在一众狼妖之中,不动声色的操控着早已落入脚下土地的桃核在地表下抽枝发芽。
“噗”得一声,一株桃枝从“玄霄”身侧的地面上破土而出,倏忽间长出两三人合抱大的花苞。
故技重施,沈忆寒更加熟练得心应手,这次他操纵着那朵花苞突袭谢小风,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同时观察他的神情。
再次看到这古怪花苞,“玄霄”眼中的怒色一闪而过,那张原本苍白的脸孔在数息功夫间,竟因怒意有些泛红,他一边躲过花苞的突袭,一边伸出一只手虚握住那朵正在朝他扑去、张牙舞爪的花苞。
这次“砰”的一声,花苞就在离他数尺之远的地方化为齑粉了。
沈忆寒瞳孔一缩,顿时明白,这是谢小风正在和玄霄的肉身快速融合。
他渐渐开始知道该怎么发挥身体的力量了。
数不清的桃枝接二连三的破土而出,花苞足足开出七八朵,这些花苞虚虚实实,依沈忆寒心头一念而动,其中有的如方才最初那朵花苞一样,不过是个近乎于幻影的障眼法,有的却真正是他的灵台桃树吐出桃核所结——
障眼法和真正的花苞混在一起,难辨虚实。
“玄霄”大概以为这些花苞和方才那最开始的那朵一样,都不过是为了戏弄自己的把戏,所以花苞的围攻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他几乎躲无可躲后,他也就干脆不再躲藏,只一朵一朵的将他们捏散。
但他很快就发现,即便他能将这些花苞捏散,不过一个眨眼,可能是他脚下的任何一寸土地,就会破土而出更多——
一个躲避不及间,终于被一朵花苞扑中,然而那朵花苞却不是想象之中的幻影,谢小风只觉得半边身体一阵剧痛,剧痛之中又隐约夹杂着些许麻痹,回过神来左臂已然被那朵花苞整条截断、生吞下肚了。
在场一众妖修,见状俱是骇然,只看见那朵粉嫩水灵的花苞外围的花瓣颤了颤,似乎正在咀嚼吞咽,品味刚才入口的食物一样。
那小花苞的确是在品味。
不仅在品味,还通过识海的灵台桃树,告诉了沈忆寒这个饲养员,狼王的半边胳膊究竟有多美味。
沈忆寒:“……”
天阶妖兽的肉身十分强韧,寻常刀兵法宝难破,但众所周知,妖修一旦化形成人,他们原身形态的神通是不能十成十发挥的,所以大多数妖修即便能够化形成人,战斗时也多以兽态示人。
但谢小风是个人修,他本能的就想以人身战斗,这也正是谢小风还未全部熟悉玄霄身体的缘故。
沈忆寒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尝试着激怒谢小风的同时,他也想着能不能借此机会试试在当日白河城云燃雷劫后,淬了劫雷理论上已经是雷击木的灵台桃树,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能够削金断铁,锋锐无比。
结果很惊人。
因为即便能够削金断铁的神兵,也未必能伤害的了一个天阶妖修的肉身。
而且,灵台桃树下嘴的部位是它最柔软的花瓣。
但天阶毕竟是天阶,不过两三息功夫,“玄霄”那条血淋淋的断臂竟然就以肉眼可见十分骇人的速度飞快重新生长愈合了。
他很快就又长出了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得了我?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离得开这里?”识海里传来谢小风的声音,他冷笑着说,“沈宗主,你我虽有杀身之仇,但本来你若沉得住气不现身,本座如今有大事在身,一时半刻倒也没功夫寻你的晦气,可你活得不耐烦,非要自己撞上来找死,那便别怪谢某记仇了。”
沈忆寒想了想,尝试像灵识传音那样在心中答道:“如此甚好,其实在下也十分记仇。”
其他在场的妖修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玄霄”脚下忽一顿,险些又被一朵花苞击中。
包围着“玄霄”的花苞越开越多,枝蔓越生越密,逐渐围成一片花海,且有往周围蔓延的迹象。
这时终于有在场的妖修觉得事情不妙,拔腿就想离开祭典现场,然而变故陡生——
那些妖修刚一到广场边缘,天空中便亮起一道青色结界,结界上隐约闪烁着咒符,将那些想要离开的小妖撞了回来。
那几个小妖被撞得发昏,跑得最快的那个更是被震的吐出一口血来,当场毙命。
几个出言奉承的别族妖王,见此情状,都有些变色。
“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你这是何意?这些结界是人修的阵法,为何会在这……”
谢小风大约是忍无可忍不想再演下去了,左手一展取出一柄青幡,却并不回答方才那妖修的话,只冷笑道:“为何?本座方才说了,今日参加祭典的,一个都不许走,你们没听见吗?”
沈忆寒看到那柄青幡,眼皮猛地一跳,心道:“终于逼得他把此物拿出来了。”
青幡迎风便长,很快长到一人多高,谢小风握幡迎风一挥,瞬时整个天空被阴云覆盖,狂风大作,数不清的青黑色灵体从那柄被狂风吹动烈烈飞舞的鬼幡中奔涌而出。
这些被放出的灵体不知有什么古怪,一被放出,整个广场上结界之内,所有妖修,或者说所有活物,顿觉周遭空气变得污浊不堪,原本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灵气也都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再不剩下一点。
鼻尖留下的唯有一股刺鼻的血腥气。
所有植物都在倏忽之间枯萎,就连原本还在飞速生发、破土而出的桃枝也不再生长了。
及至此刻,沈忆寒为了逼谢小风取出这件鬼道法宝,已经消耗了近半真元。
他识海里传来谢小风得意的声音:“你是不是以为,本座找不到你就奈何不了你?今日你若能活着从我的噬灵阵里出去,本座算你厉害。”
沈忆寒感觉到周身真元运转开始变得沉滞,他虽然封闭了五感,但空气中的浊臭还是无孔不入的往他的身体里钻。
这是秽气,秽气之于鬼道法宝,便如灵气之于玄门法宝。
但灵气需要经年累月的温养,心急也吃不了热豆腐,秽气却可以通过吸食血气、飨祭生灵来快速增长。
噬灵阵是鬼道修士之中最常见的让法宝吸食秽气、增加威力的淬炼之法,并不是什么稀奇法门,甚至在最开始,修士们只是用噬灵阵让法宝吸纳天然灵气,并不曾想到用这阵法来让法宝吸食血秽之气。
阵法本无正邪,一切因果来处只是人心。
比起当日在白河城中云烨使用的七十二倒灵转阴阵,噬灵阵远不算稀奇,沈忆寒就算不从祖师婆婆的传承中查找,也知道这种阵法的大致使用方法。
噬灵阵如今在玄门正派看来,虽已属鬼道,但寻常而言,杀伤力却只是平平,远远不算鬼道法门中最骇人听闻和最凶残的。
此阵并不难施展,只要有一点阵法天赋的修士,看过一遍阵法书,随便找件寻常法宝,都能使用这种阵法,若是件从未沾染过秽气的法宝,就是吸干一只兔子身上的血气,指不定也得费上个一天一夜。
但越是凶性重的法宝,这阵法的杀伤力也就越大,因施阵者和所用法宝的不同,不同人与不同人用不同法宝施展的噬灵阵之间的差别,堪比云泥。
当年风燮魔君到底杀了多少修士、多少凡人,那青司幡里系着多少冤魂恶债,如今恐怕只有谢小风自己知道。
他忍着恶心和头晕目眩,好容易摸到了鸾鸳,一把将其抽出,正要送到唇边,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巨响——
沈忆寒抬头一看,周遭的空气都在肉眼可见的震荡,天幕上隐约可见的青色结界上,蔓延出一道裂纹。
下一刻,雪白的剑光从天幕那头落下。
整个结界被拦腰斩断,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