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众人闻言,还以为朝天台上有修士发现了芥子的痕迹,纷纷飞身而起,然而等到台上后,却见上头仍然空空荡荡,那中州神刀门的少主郭通带着几个门下弟子,正站在朝天台上宫殿前的玉阶上,低头看着什么。
郭通面色似乎十分震惊,脸孔发白,见众人前来,才指着地上一处印记,手臂抖个不停。
众修士低头一看,但见白玉阶上画着一个长长的眼睛似的古怪符号,颜色暗红似血,瞧着便十分诡异阴邪,一望便不是正道手段,崔颀跟在霞夫人身边,见了这符号眉头一蹙,道:“这是……”
郭通嘴唇微颤,喃喃道:“这……这和当年杀害我父亲那个魔修留下的古怪符号……一模一样……是他……定是他回来了!贺家的人都是他杀的……一定都是他杀的!”
他一面说着,面色愈发惊惶无状道:“他……他还没离开!七师弟……方才七师弟定也是他杀害……他要杀咱们,他是不是也要杀咱们!”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位郭少门主的父亲——神刀门的上代门主郭丛云,的确在两百多年前为魔修所害,且凶手手段十分残忍,据说郭从云死状极其凄惨,连全尸都没留下一具。
此事当时神刀门查了许久,却都没查出凶手是谁,几个魔道大宗也都异口同声称郭从云之死,与他们并无关系,神刀门纵然心中有疑,可毕竟门小势微,修界正邪两道已井水不犯河水千年,他们也不敢贸然去挑衅那几个魔道大宗。
郭从云死的蹊跷,成了桩无头冤案,神刀门只能抓几个魔道散修撒撒气,少门主郭通更因此事,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成日疑神疑鬼,据说神刀门内对这个少主还能否继任门主之位,颇有疑虑,郭通头上又有数位修为高他许多的叔伯,这才直到现在都还只是个少门主。
本来郭通此次带领神刀门诸弟子应约前往昆吾,调查贺氏灭族之事,众修士见他一路如常,又颇有些独当一面的意味,还以为郭少门主这些年来已经好了,谁想此刻郭通却被一个不知来路的符号吓破了胆。
楚玉洲安抚他道:“郭少门主,当年那害了你父亲的魔修,不是早已伏诛?况且诸派同道眼下都在此处,就算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他本想说就算真有什么妖魔鬼怪,有这么多同道修士在,也不必害怕,然而话到嘴边,却又想起方才众修士被魔狮与照深逼得争先恐后自云师弟斩开的空间裂缝离开,这话此刻说出,似乎也变得没那么有底气了,竟有些无法开口。
玉阳子倒是不怕尴尬,方才她跟着回来,不见照深与魔狮,心下便有疑,此刻听楚玉洲提到,索性直接问:“那魔狮与照深呢?”
沈忆寒于是将方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与后来众修士复述了一遍,崔氏夫妇、楚玉洲、碧霞剑主、玉阳子等人闻言俱是讶然又静默良久不言。
碧霞剑主叹了口气,道:“竟是如此,难怪方才远远见那几道金光澄明,不染魔气,想必
此行照深前辈出关,也是早已做好了与魔狮同归于尽的打算,事前又不便将此事透露给我等,咱们竟没帮上他什么忙……如今连芥子亦是不知所踪。”
楚玉洲道:“魔狮封印之事,咱们事前不知,的确是没帮上照深前辈什么,前辈大义,既然前辈不想让我等找到芥子,那咱们还是敬重前辈的意思为妙。”
霞夫人道:“楚掌门所言有理,眼下贺氏灭族之祸凶手未明,当务之急还是继续查清此事,听那魔狮所言,宁阳子道友倒不是为他所害,既如此,振江城外杀他之人是谁?他与郭少门主的师弟死状相同——都是身中剑伤、内腑元神皆被震碎,尸傀儡是洞神宫的伎俩,如何会使得这样精妙的剑意?”
霞夫人语罢,有个修士似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忍住道:“长青谷诸位道友,莫怪冒犯……其实先前在下便想说,这震碎人内腑元神的功夫,怎么瞧着和你们的长青丹剑这样相似?玉阳子道友,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玉阳子先是一愣,继而两道细眉微竖,道:“你这话何意?如今修界谁人不知,当年剑宗从我长青谷分门别立,丹剑是他们剑宗所传所习,我又怎会清楚?”
那修士见她不快,只得道:“道友莫恼,自然,在下的意思并非是此事与贵派有什么干系,只是觉得……这杀害宁阳子道友的凶手,会不会是得过贵派长青丹剑真传之人?若有个方向,咱们也好查些……”
他话未说完,玉阳子已面露愠色道:“什么贵派不贵派的?我已说了,丹剑是剑宗之学,我丹宗是丹宗、他们剑宗是剑宗,长青丹剑两宗,早已不是同门了!”
沈忆寒对云燃这位表妹颇有好感,闻言赶忙岔开话题,打圆场道:“其实修界剑修何其多?自有千种万种剑道咱们尚不曾得知,能震碎他人内腑元神的剑意,或许也不止长青丹剑一门,何况那杀害郭少门主的凶物,不是尸傀儡吗?尸傀儡是洞神宫的伎俩,总不能是有人既通洞神宫的傀儡之术、又懂得长青丹……”
说到这里,沈忆寒自己反倒忽而愣住了——
洞神宫……洞神宫。
电光火石间,他仿佛忽然在脑海里抓住了什么。
崔颀道:“诸位道友,且先稍安勿躁,若我记得不错,这玉阶上的符号,的确与魔道有关。”
众修士闻言,注意力皆被他此言吸引过去。
有修士道:“崔门主阅历远胜我等,还请指教。”
崔颀摆手道:“指教不敢,只是我方才瞧见这符号,也觉十分眼熟,想了许久,才想起似乎在我崔氏经阁一本**上,看见过类似的符号,魔修最爱杀人飨祭,或祭魔门法宝、或祭妖物邪灵,此符号便是这类血祭之阵中常用、且必不可少的一种咒角画法。”
若论符术,当世怕是无人能比蜀中崔氏一门钻研的更加精深,崔颀更是此道大家,因此他一开口,无人会质疑,众人当即信了大半,细细想来,却更觉得此事惊悚,楚玉洲蹙眉道:“既然如此?难道贺氏一族是死于魔修血祭之术……先前照深前
辈说朝天台上是贺老门主居处,符角却画在此处大殿阶前,这……这实在是……()”
众人都明白他话中意思——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贺老门主修为已臻渡劫期,魔修血祭之术,大都以对修士而言,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作为对象,再或者是童男童女,却从未听闻过哪个魔修敢将主意打到渡劫期修士身上……怕不是嫌命太长。
云燃道:“究竟如何,待将岛上细查过,自有分晓。?()?『来[] 看最新章节 完整章节』()”
众人均觉有理,楚玉洲道:“这大殿既是贺老门主居处,不知老门主是否……”
正说到此处,人群中的贺兰庭忽然剧烈的干呕了一声,沈忆寒一愣,扭头看他,却见他面色苍白,正怔怔抬头望着头顶的大殿。
楚玉洲见状,猜到他恐怕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和缓了几分,道:“贺师弟,你如不想进去,只留在此处……等着便好。”
贺兰庭扶着白玉阶旁的阑柱,仍是看着大殿呆呆出神,良久,才好像是回过神来,缓缓将目光转回,望着楚玉洲轻“嗯”了一声,低声道:“多谢……多谢掌门师兄体恤。”
楚玉洲一声轻叹,拍了拍他的肩,众修士这才往上走去。
沈忆寒驻足回望了阶下的贺兰庭一眼,似无意般将脚下步子放的慢了些,走在了众修士最后。
只是他这一点异动,却也瞒不过云燃。
云燃转目看他,传音道:“怎么?可有不妥?”
沈忆寒不能将梦境之事告诉他,只得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抬目道:“甚么不妥?怎的,我不过走慢些罢了,你急什么?”
云燃不答,只是目色稍沉。
沈忆寒见他又恢复了从前一贯的冷清淡漠模样,仿佛先前情不自禁落泪的那位,压根和他云真人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从前沈忆寒一见云燃这副模样,就总忍不住想逗他,如今两人之间和从前关系再不相同,沈宗主心中捉弄人的那股劣致却竟然只增不减。
当即状似恍然大悟道:“噢……我知道了。”
云燃一顿,问道:“……知道什么?”
沈忆寒闻言,侧目看他一眼,面含浅笑,却并不回答,只是用眼神明晃晃的一路向下——从两人对视的眼睛,扫到云燃修长的脖颈上忍不住微微滚动的喉结。
看到此处,他才终于不将目光继续往下了,只又缓缓的抬起眼来,一双柳叶似的眸子乌亮乌亮,静静注视着云燃,似不经意般凑近了他耳边,轻笑道:“你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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