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萧亭山话音一落,青霄殿中众修士面面相觑。
楚玉洲为难道:“这……不知所为何故?萧门主,此事关乎我玄门诸派安危,实在非比寻常,还请你再……”
萧亭山摇了摇头道:“此事实非我不肯叫内子相助,实在是有心无力。”
语罢,才把事情原委在众修士面前复述了一遍,内容大致与今早崔颀、霞夫人与沈忆寒说得差不多,只是隐去了陆雪萍当年问卜的究竟所为何事这一段。
楚玉洲听完,默然片刻,道:“竟有此事……所以,尊夫人的灵智,是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受损,至今尚未完全恢复?此术反噬竟然如此严重?”
萧亭山顿了顿,道:“是,内子灵智受损,如今数来……已有六百余年了,岳丈在世时,便试了无数法子,都是见效不大,这六百年来,我常以灵力、药材为她温养,也是直到近两年,才稍有好转,实不相瞒,她如今虽看着与常人无异……其实也不过是一阵好,一阵坏罢了,有时连我也认不得是谁,有时又好像……”
说到此处,顿了顿,却是不言了。
青霄殿中众修士听得这段原委,倒都不约而同心中一动,暗想,六百年前……那可不就是当年逍遥山悔婚,沈宗主、萧门主、采萍仙子这一段三角恋,闹得最满城风雨的时候么?
果然许多道目光都有意无意朝沈忆寒投了过来。
沈忆寒心下颇觉尴尬,摸摸鼻子,也只得假装若无其事。
好在这时那伽蓝寺的照深禅师开了口,道:“既然灵智受损,萧门主若不介怀,或许贫僧可为尊夫人瞧瞧。”
众所周知,修界三宗,昆吾剑派修剑,长青谷丹剑双修、如今却分成两脉,伽蓝寺修佛——修佛既是修心,若要问谁能够将破损的灵智、魂魄温补修复,那的确也非他们莫属。
何况这出言的人还是照深。
以他在修界和伽蓝寺的地位之高,莫说萧亭山,就算是楚玉洲这样身为三宗掌门人的,想见他一面也是极难,萧亭山从前就算想得到求助伽蓝寺,也万万见不到照深一个后脑勺,此刻自然是眼前一亮,道:“这……当真能劳烦禅师?”
那两名与照深同行的伽蓝寺佛修,倒是露出了些犹疑之色,不知与照深传音说了些什么,只说得他眉头微微一动,却是当着众人的面便开口答道:“无妨,今日既能相见,也是采萍仙子与我有缘,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众人见状,也都明白了过来。
陆雪萍因问灵术受反噬,与天道冥冥之中不许凡人窥知前事有关,这种因果,寻常修士大都敬而远之,沾也不愿沾——
照深倒是不以为意。
萧亭山面露感激,正要扶着陆雪萍出席,照深却微笑道:“不必,请夫人坐在原处便好。”
语罢放下禅珠,双手改结了个施依印,众人但见一道金芒自照深那半边金瞳中射出,远远飞入陆雪萍眉心。
陆雪
萍身子一颤(),软软倒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萧亭山赶忙扶住她,又过了一会,陆雪萍不再有异动,却昏在了丈夫怀里。
萧亭山急道:“禅师,内子这是如何了?”
照深微微一笑,颔首道:“门主一探便知。”
萧亭山闻言,立刻使了灵力伸手去探妻子灵台,果然没过多久,他便收了手,起身拱手遥遥相拜,喜道:“萧亭山替内子谢过禅师大恩!”
在场众修士见状,心下却都是十分惊讶。
玄门诸派虽一贯知道佛童厉害,却也不想照深竟能在短短瞬息功夫间,便修复了陆雪萍受损的灵智,要知道,那可是天道反噬——
照深居然好似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虽不知究竟修复到了什么程度,但看萧亭山的反应,陆雪萍的情况,显然是比从前好太多了。
楚玉洲亦十分欣慰,他本以为采萍仙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谁知事到临头,竟又峰回路转,问道:“既如此,不知等萧夫人清醒后,可否再施展问灵之术?此术还能否奏效?其中可有什么不妥?”
照深道:“只要萧夫人不再问卜自身,正常使用问灵之术,不会于她有碍处。”
那长青丹宗的女修道:“既然如此,我看咱们也不必再商议什么了,此事总得查出个究竟,咱们这便动身,前往云州吧。”
楚玉洲颔首道:“甚好,只是萧夫人眼下还未醒转,恐怕咱们还需再等等……”
一派紫衣银冠的修士中,领头的起身道:“我派于云州亦有些庶务要处理,恐怕不便与诸位同行,不如七日后,咱们再在云州天瑕城聚首,如此可好?”
他一出此言,立时便有数个门派应和,显然都觉得分头行动更好。
沈忆寒虽没掺合,心下咂摸了一下,倒也看了出来,除了那开头的一派的确是有事要去办,才要独自行动,后头这些人却都是各怀心思,自有小九九——
譬如长青丹剑两宗不和,虽本是一门所出,如今却势同水火,若叫他们同行,别说一起赶路了,只怕半路上就能打起来。
修仙之人寿数漫长,数百上千年的岁月中,或恩或怨,难免生出摩擦,类似两家互有旧仇私怨,或者爱恨纠葛的,那更是数也数不清,便如沈忆寒自己,若要他与萧亭山、陆雪萍夫妇二人同行,他也是难受的紧的。
此事定下,众人都再没什么异议。
出了青霄殿,陆奉侠才道:“宗主如何打算?”
沈忆寒本来先前与他说,自己没准备跟着诸门派前往云州调查,然而此一时彼一时,那会子他只打算替好友把将来几个不孝徒儿解决了,就回琴鸥岛去,如今可好,事情的发展与想的完全不同——
那严姓三弟子就不说了,现在还没看见人影,不知何时会冒出来,谢小风倒是死了,可沈忆寒这两日心中一直有点疑惑,他体内的蛊虫既认谢小风为主,他要是真死了,这蛊虫即便不说也死去,至少也不该仍然那样生龙活虎、两日一次毫不耽搁的发作……
要么就
()是他多心了,要么就是这蛊虫的确另有蹊跷。
贺兰庭也很奇怪。
沈忆寒的直觉告诉他,即便他并没有拜好友为师,也尚且没到自己能对他掉以轻心的时候。
眼下是肯定回不去南海的了。
他道:“我打算与阿燃同行,前往云州,调查此事,师伯要带子徐他们回南海去么?”
陆奉侠闻言,略一思忖,道:“既如此,不如一道前往,此行诸多玄门同道,又有葛老剑主、照深禅师等前辈同行,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子徐、承青他们难得有这般的历练机会,若就这么回去,倒有些可惜了。”
沈忆寒笑道:“师伯想的自然周到,只怕他们知道不必回去,可得高兴坏了,就是我这宗主的话,却不比师伯管用,这一路还得劳烦师伯费心照看着他们了。”
陆奉侠道:“宗主言重了,既出门在外,照抚晚辈,自然是分内之事,何况子徐乖巧,承青虽顽皮了些,也并非不知轻重,这能有什么费心的?”
沈忆寒心道,子徐承青倒是乖巧,可惜背后还有个不消停的常师弟,只怕这一路可有的是能叫您生气的。
嘴上却没敢说。
两人商量好后,陆奉侠先行回知客峰去,知会众弟子准备动身,沈忆寒等云燃出来,正要与他说陆师伯要和他们同行的事,那长青剑宗的宁阳子也自青霄殿中出来了,见了沈、云二人,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沈忆寒看着那宁阳子离开的背影,道:“看来你当年做的,是叫他们恨毒了,瞧瞧这都多久了?见了你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
任谁被一个论理来说,该是自己晚辈的人当众击败,而且还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又被强逼着磕头认错,颜面扫地……大概都会对对方心存怨恨吧?
这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云燃并未答话,边上传来一个女子的哼笑道:“他自然是恨毒了的,若非云真人,他师父当年那自封的‘天下第一剑’——也不会成了如今修界的笑柄,照我看,当年真人不取他们姓命,已经是慈悯至极,经昊不过小人嘴脸罢了,何必搭理他?”
沈忆寒扭头一看,却见说话的正是方才那名长青丹宗的女修。
这女修并不似碧霞剑主、陆雪萍那般裙袂飘飘,仙姿出尘,而是一身素简青色道袍,作女冠打扮。
只要仔细看,便能发觉她眉眼间,与云燃有些相似,都是凌厉之中略带冷意,神色却比云燃更多了五分矜傲,而少了些孤冷之意。
这女修亦姓云,单名一个盈字,修界中人称玉阳子的。
论起关系,她其实算是云燃的表妹。
只是她方才话里虽明显向着云燃,此刻却并没有半分留下继续与云燃攀亲叙旧的意思,只朝着沈、云二人略一颔首,便转身带着身后数名长青丹宗的弟子飘然离去了。
沈忆寒与云燃提起了陆师伯他们要与二人同行的事,云燃并无异议,两人约好明日一早动
身,沈忆寒才回了知客峰。
天色渐晚,自从传承中出来,竟然直到此刻,他才有机会开始细细的消化祖师婆婆的传承种子。
今日发觉贺兰庭有些不对劲后,沈忆寒心里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一向咸鱼如他,在面对着青霄殿满殿这派掌门、那家门主,也终于开始觉得,这元婴后期的修为似乎……好像不那么够用——
数百年来,沈宗主倒还是头一回生出这种紧迫感。
好在机缘巧合下,得了祖师婆婆这枚传承种子,否则若靠自己继续硬磨,真不知要磨多久,才能有所突破。
一进入定状态,时间便过得格外快,沈忆寒捡着祖师婆婆传承种子中有关“无上长乐剑”的内容消化了一夜,饶是他悟性极好,于剑道一途也早有自己的领会,也觉得这剑意学起来并不轻松,其深妙变化万端,穷这短短一夜,尚且不能领教其精要万一。
快到天明时,沈忆寒心知不能再继续钻研了,否则一个不留神,只怕就要误了时辰,但也并未立刻出定。
祖师婆婆的传承种子像是一片深浩的星穹,沈忆寒以灵识遨游其中,时不时就能发现点前所未见、前所未想的新鲜东西,他虽一向不喜修炼钻研,可就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消化着祖师婆婆传承中的内容,竟也觉得颇为有趣。
这么逛了片刻,沈忆寒便发现,传承种子中内容最丰富的那个光团,正是关于合道双修、阴阳采补之术的,他虽对此术心有抗拒,但这么学了一夜祖师婆婆的剑意后,心中对这位前辈的佩服却是越来越多。
此刻不由心道:“祖师婆婆虽是魔修,可我这一夜参悟下来,她的用剑路子却极其扎实,半分不见取巧之意,想必正是如此,她的剑道造诣才能达到那般精深的境界,有如此心境,又怎会似旁的魔修一般,以双修采补之法,吸干别人的精气生机?而且听小石头姑娘所说,她的炉鼎枕客都是自荐枕席的,真是那样,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只怕祖师婆婆的阴阳采补之术,也是另有奥妙,与一般魔修采补不同的。”
他一产生这个念头,心下顿时更好奇了几分。
俗话说得好,好奇心害死猫。
明明距离与云燃约好的时候只差不到半个时辰了,沈忆寒忍了又忍,却终于还是没忍住,用灵识探进了传承种子中那个光团里去。
这一探,可算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虽然他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
怎会有如此淫|乱之事!
好家伙,他这辈子就没看过这么多的春|宫图。
而且,比海量春|宫图更震撼的是……他竟然还在这光团里,发现了一直没找到的,祖师婆婆的那缕执念——
那个她在万年前留下给自己传人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