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死了一位太上剑主,无怪昆吾剑派如临大敌。
昆吾门中四位太上剑主,修为最低都在大乘以上,据传其中更是有一位渡劫期的尊者,葛老剑主虽是这四人当中最没神秘感、而且也可能是境界最低的那个,但依旧是昆吾的四块镇山石之一,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沈忆寒太阳穴跳了跳。
那梦中……姓葛的老东西可是到最后都没死的,不一样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沈忆寒想了想,道:“可又是洞神宫所为?”
云燃道:“师尊讯中并未提及,只说叫我们先去拨云城与掌门师兄汇合。”
沈忆寒道:“梅叔可还安好?”
“不必担心,师尊一切无碍。”云燃顿了顿,“启动护山大阵,是门中长辈的命令,如今山中正在逐峰排查细作,师尊说,他已对谢小风的身份大致猜出了个眉目,倘若是真,此人即便那日死在你剑下,或许亦不是真正魂消身死,门中的细作远不止他一个,师尊叫我们万事小心。”
沈忆寒闻言稍放心了些,但听他说梅今猜出了谢小风身份,还是略感惊讶——
谢小风果然没死,这倒不太出乎他的意料,以风燮魔君的能耐,多备一具两具可供使用的躯壳,的确也不是难事,只是自那日后,此人下落不明,却不知是躲到哪里去了,难免叫人心中有些不安。
沈忆寒道:“你师兄仍在拨云城……那么讨伐洞神宫的事,还是如先前各派商定那般,并不耽误?”
云燃颔首,道:“三位太上剑主皆赞同掌门师兄此举。”
沈忆寒听到此处,有些出乎意料,仔细一想,倒也不值得太奇怪。
在那梦中,昆吾四位太上剑主,属葛老剑主跳得最高,最爱插手昆吾门中事务,他天资本就远逊于其他三人,寿元又所余不多,如此做派,无非想多为自己牟取些资源和利益,也算是情有可原。
只是尽管如此,葛老剑主的行为,自然叫其他三位太上剑主,都对他有些不以为然,隐约间都是对他敬而远之、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如今他陨落身死,昆吾剑派虽如临大敌,却也只是关起门来排查自家门中细作,并未打算因他耽误原本联合玄门诸派讨伐洞神宫的计划。
眼下这情况,沈忆寒与云燃也只得先行动身,前往拨云城。
当日百晓亭的讯报,是通知各宗门同道在白河城汇合,白河城已过当年修界正邪两道划分的南北边界白河——
白河以南,皆算作中州地界,是正道修士的地盘,白河以北,就算是北域了。
魔道七门,都在北域。
北域的魔修散修更是不计其数,那头风土人情与中州这边全然不同,连凡人也大都不是什么善茬,杀人害命的事屡见不鲜,因此有点能力的凡人,在当年白河之界划下后,或早或晚,也都举家南迁了,如今剩下能在北域活得风生水起的,都算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了。
白河城是渡了白河之后的北域第一城。
至于拨云城,与白河城离得不远,这地方沈忆寒自然来过不止一次,云燃亦不例外,因此还未进城时,便吩咐严柳道:“拨云城鱼龙混杂,有不少乔装的魔修和北域人,一会进了城中,你记得切不可离开我二人太远。”
严柳自是点头如捣蒜的应了。
进得城中,小石头颇为感慨,四处打量,看什么都十分新鲜,道:“我都快认不出这是拨云城了。”
严柳闻言,有些讶异,道:“石姑娘来过拨云城么?”
小石头道:“自然……”
沈忆寒赶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反应过来,又将还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改口道:“……自然是没来过的,不过是听别人说起过罢了,说的和现在看到的很不一样。”
严柳道:“原来如此,我从前也曾听李大哥说过,他说拨云城有修界最大的拍卖行,等我将来筑基,无论修习什么,他只要带我来看了,定然都能挑选到趁手的法器……”
语及此处,神情略有些黯然,严柳顿住了没再说下去,前面街市上却在此刻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前方不远处,有座外形似塔似楼的七层宝阁,阁前一群人正在争吵,沈忆寒远远望去,只见那群人大致分成三拨——
一拨有七八个,都穿着靛青色练功服,束道冠,负长剑,观其打扮,正是昆吾剑派弟子;
一拨白衣白靴,腰悬银铃,为首的是个俊俏的年轻公子,此人手拿一把折扇,生了双细长眼睛,虽是与人吵架,却始终嘴角含笑,瞧着倒很是气定神闲;
最后一拨人,说是一拨或许不大贴切,因为拢共只有三人,两男一女,为首的是个穿褐衣的女子,这女子生得不算很美,却很耐看,眉宇间有种从容平和的意味,很是能叫人心生好感。
沈忆寒见了她,微微一怔,那头褐衣女子亦看见了这边的他们,也抬目朝这头望来——
至于昆吾剑派弟子中,领头的竟是个老熟人——当日振江城外,和贺兰庭同行的那位沉秋峰上的童沐尘童师侄。
童沐尘道:“我管你什么广平叶家还是叶平广家,这套阵图是我们昆吾剑派早就和玉微阁定下的,定金也交了,如今到了工期,他们只有一套,自然是给我派的那套,你这人忽然冒出来截胡,究竟讲不讲道理?”
那白衣公子道:“不讲道理的难道不是贵派?你们来之前,我已经问过掌柜了,贵派和玉微阁订的是三十二阵图,方才掌柜给我看的那套,分明却是一套二十四阵图,两样法宝都不是一个东西,如何就成了你们昆吾剑派和玉微阁定下的了?再说掌柜已经答应我了,我若愿出高于市价三千灵石的价格,他便将二十四阵图卖给我,我与玉微阁交易已成,阁下却忽然冒出来,非说这套阵图是给你们昆吾剑派的,究竟是谁在截胡?”
童沐尘道:“玉微阁明知这套阵图是我派订以用作讨伐魔修的,超过工期,他们拿不出三十二阵图,自然二十四阵图也
好、八阵图也罢,都得先交个东西出来吧?那财迷掌柜见钱眼开,要将二十四阵图卖给你,也是他自己脑子糊涂,我这是替他悬崖勒马,怎么能算截胡?”
又道:“你若再纠缠不休,咱们这便去请各门各派的前辈来评评理,看看到底这套阵图该给谁,如今大敌临前,各派同仇敌忾,什么广平叶家,从前听也没听过的,你们不帮忙就罢了,还故意出来裹乱,你们要这阵图,能有什么用?难道比诸派共同讨魔还要紧?”
那白衣公子道:“你们昆吾剑派要讨魔,焉知我家就不是去讨魔的,这套阵图自然有用,难道我们叶家人的性命,就比不上你们昆吾剑派弟子的性命要紧?”
童沐尘道:“你少胡搅蛮缠了,谁不知道此次讨伐洞神宫是由三宗牵头,这二十四阵图我派拿去,也是此行所有讨魔的同道修士共用,又不是只给昆吾弟子用,倒是你们,买走了也不过只得这几个人受用,用得上什么二十四阵图?我看半阵图就很够了。”
两边正自吵个不休,童沐尘忽然看见了沈忆寒与云燃,眼睛顿时一亮,远远叫道:“师叔,沈宗主——”
一时满街的目光都朝二人投来,沈忆寒、云燃二人上前,朝童沐尘略一颔首,那白衣公子呵呵笑了笑,还未等他们开口,便执扇拱手道:“久仰登阳剑大名,云真人,噢,还有沈宗主——”
他勾了勾唇:“在下亦久仰‘玉芙蓉’大名,今日得见二位,真是三生有幸,广平叶氏长公子叶昭,这厢有礼了。”
童沐尘在旁瞪眼道:“谁和你这厮这厢有礼了?!你想得倒是挺美……”
他话未说完,身边师弟赶忙用手肘拐了拐他,童沐尘这才反应过来师叔还没说话,自己打岔好像的确不太好……但又实在看不惯这什么叶公子和云真人、沈宗主套近乎,于是便对二人道:“云师叔,沈前辈……”
沈忆寒道:“事情怎么回事,方才我与你云师叔已经听到了,不必再解释了。”
他抬眸笑了笑,望着那位叶家长公子道:“叶大公子,既然今日咱们有缘相见,你方才也听见了,这二十四阵图是诸派讨伐洞神宫魔修用得上的法宝,这位童师侄方才说话的确急躁了些,想必也是因为担心不好和门中师长交差,耽误了讨魔大事,不知尊驾能否忍痛割爱?”
又道:“叶公子既也是前往白河城讨魔,这二十四阵图虽在昆吾剑派手中,到时候却是诸门诸派共用的,几位自然也能受此图庇佑,实在不必另行将它买去。”
叶昭道:“诸门诸派共用?请恕叶某直言,即便是三十二阵图,到时候要同时护住这么多人,尚且力有不逮,更别说二十四阵图了,想必若真有危机,此物能护住他们三宗自家的修士,就很不错了,旁的小门小派的,当真还能顾得上?沈宗主心地倒是很好,只是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些,沈宗主怕是对这炼器一道,并不熟悉吧?”
沈忆寒的确对炼器一道并不太了解,他虽知阵图一类的法宝,大都是起护法之用,但对其具体的保护范围有何区别,他所知的的确并不很清楚,当即便有些哑然。
童沐尘道:“前辈不必与他理论,他是存了心抬杠找麻烦的!”
叶昭闻言,却笑了笑道:“那也不是,不过今日来的若是旁人,这二十四阵图,叶某的确是无论如何不肯相让的,但既然是沈宗主出面劝和……”
“叶某倒是有个条件,沈宗主若肯答应了,此图即便让给了他们,倒也无妨,哈哈哈哈——”
沈忆寒道:“哦?什么条件,阁下请说无妨,我若能做到,必不推辞。”
叶昭抿了抿唇,轻声说了一句。
他话音未落,云燃已眸色发寒,一道剑罡激射而出,叶昭反应也极快,侧身一躲,那道剑罡便擦着他的颊畔而过——
饶是如此,仍是生生削掉了他一大截头发,叶昭脸颊上亦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在场众人,连昆吾剑派众弟子们都吓了一跳。
叶昭摸了摸脸,垂眸看着指尖的血迹,倒也不气恼,只笑呵呵道:“在下不过说说罢了,瞧瞧,怎的便把云真人气成这样?看来传言的确不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