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從杜家出來, 上了去七院的公交車。
她早上和醫生聯繫好了,也不用去門診挂號, 下午人少的時候過去就行。
畢竟她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只是鬱結難消, 需要排解。
醫生對人的印象深刻!現在學校的大姐大都換成這風格?
他覺得很有必要對人進行二次心理輔導,擔心上次開的藥, 對方真的在『內服外用』, 把燒開了潑在別人臉上可不得了!
姜蘅還在車上, 就收到了『吳彥祖老婆』發來的消息, 問她明天有沒有空來家裡玩。
如果明天沒有, 那麽後天呢?大後天呢?那下周總該有時間吧。
『吳彥祖老婆』還說要實在不行, 阿姨整天閒在家沒事可以自己來看你!
這樣的熱情讓姜蘅有些不知所措,她也不能說不行吧,於是答應了後天陪杜夫人去逛街。
姜蘅挺喜歡『吳彥祖的老婆』和『沒當成的王祖賢老公』。 不是每個人都必須對你好,那些善意都很寶貴。
姜蘅早起就聯繫過陳煥,她待會兒複查完了再去找人。
乖仔上次就說不希望她和杜航再來往,大概是覺得小杜是個混混,不正經。
姜蘅想著,這事還是得和人好好解釋下,其實小杜看著凶巴巴的, 人真的不錯。
陳煥大約是對杜航先入爲主了, 說開了就沒事了。
陳楊看著走進來的人,笑著讓對方坐下。
他開門見山的問,最近情緒波動比較大的階段, 分別發生了什麽事情。
姜蘅既然是誠心想治病的,自然不能諱疾忌醫,都如實說了。
分別是她邊哭,邊讓武術社的人把宋海鑫拉遠一點打,還有忍不住,自己親自邊哭著揍人。
以及後面終於全面崩盤,在警局哭嚎了大半夜。
額……貌似把附近的流浪狗都嚇跑了。
陳楊:「……」
姜蘅問:「怎麽樣,你也覺得我很戲精吧,這病必須得治啊!」
陳楊:「等等……你這樣不太好。」
打架什麽的。
姜蘅用力拍了下桌子,站起來說:「你以爲我想嗎!如果我沒有這破毛病,哪裡還要顧忌這麽多,我特麽一脚就能把惹我生氣的傢伙踢飛四米,你信不信?!」
陳楊擦了擦汗:「這位同學,你先不要激動坐下來,我覺得你有必要加大一下劑量,還是得保持心情平靜,得饒人處且饒人。」
姜蘅:「這你就不懂了,我就一個短命鬼,饒過那些找麻煩的混蛋,只能心裡更生氣!死得更快!」
陳楊安慰人:「其實不用這麽悲觀,不會危機生命的。」
「醫生你聽過一句話嗎?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我要是死了他們手上都沾了我的血!我當然不能和解!」
陳楊:「……」
會不會說得太嚴重?
姜蘅嘆了口氣,雙手放在胸前:「其實我心裡苦,你不懂。」
陳楊半響無語,自己還真不懂,一個日天日地的校霸能有什麽苦。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複雜、奇异、怪誕的青少年心理問題,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
姜蘅和人聊完,拿著新開的藥方,决定下個月再來複診。
果然說出來心裡舒服很多,這個醫生很有能力。
她也沒有注意到對方的表情。
人治好了,醫生却快瘋了。
陳楊作爲青少年心理問題的專家,本單位最有前途的年輕醫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學識竟然如此淺薄!
他考慮要不要去國外進修一段時間,內心在不斷交戰。
姜蘅下樓就看到了陳煥,他單手插兜站在樹下。
這次只有他一個人。
已經是晚上六點了,暮色四合,到吃晚飯的時間。
醫院外面就有餐館,姜蘅提議請人去吃飯,她馬上就要發財了,能讓人隨便點菜。
姜蘅把菜單遞給人
陳煥猜測對方吃不了多少,於是點了三個素菜。
「你想吃什麽?」
姜蘅看了眼,這是草在養兔子嗎?乖仔真是個口味清淡啊,不過她無肉不歡。
她低頭勾選了兩個肉菜,笑著問:「難道你都不吃肉?」
陳煥點頭:「也可以。」
唇角幅度柔和了許多,她這是給自己點的吧。
姜蘅把菜單交給一邊的服務生,開門見山的問:「你怎麽會和杜航有矛盾?」
陳煥身體往後靠:「相互看不慣,這要什麽理由。」
「啊?我覺得你們應該挺合得來才對。」
姜蘅把昨天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下,包括杜行帶著律師來,幫了自己大忙。
姜家的破爛事,她本來不想太快曝光出來,嫌丟人。
不過橫向對比,作爲被虐待的養女不太好聽,搞出私生子婚外情不是更勁爆丟臉?
所以姜蘅釋懷了。
陳煥也很意外,他開始以爲是女生之間的矛盾,只是鬧得比較大。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那他要幫到眼前的人,就只能去給那個人打電話,尋求幫助。
到了這個地步,自己會這麽做嗎?
姜蘅見對面的人不說話,似乎在思考,笑了下又說:「放心啊,這次已經沒事情了,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希望大家能握手言和。」
話音一頓,又說:「而且我也弄清楚了,杜航幫我完全就是把我當朋友,沒有其他原因。」
沒有奇怪的心病,昨天白擔心一場。
陳煥知道現在再讓姜蘅,不要和杜航來往,對方也未必肯聽。
他心裡有些煩躁,男人對一個漂亮姑娘好爲了什麽,他還能不清楚。
只是這個人却一臉無知,像全然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
姜蘅知道在短時間內,讓敵對的雙方握手言和不太可能,她就是幫小杜解釋幾句。
她換了個話題問:「對了,你的媽媽身體還好嗎?」
「她很好。」
菜上來後,姜蘅就不說話,低頭專心的吃飯。
看著對方詫异眼神,她解釋說,那是因爲醫生說她不日就會痊愈,所以自己胃口好。
這是個好消息啊,畢竟陳煥也不喜歡她哭哭啼啼的。
他們從餐廳出來,外面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兩個人沿著馬路往前走,陳煥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就可以了。」
陳煥走到了停在路邊的摩托車旁邊,把安全帽遞給人:「我知道小路,我送你只要20分鐘。」
「你開車穩嗎?」姜蘅猶豫的問。
「上車,我不會摔到你。」
「……哦。」姜蘅接過了安全帽戴上,坐在後座。
「抱緊不要掉下去。」
姜蘅聽到指示,收緊了環住對方腰的手,別說陳煥這腰還挺窄的……而且摸到了有腹肌。
她爲了確認,下意識又摸了把,做完後才發現不太好。
自己這是趁著黑燈瞎火的耍流氓。
陳煥:「……」
姜蘅沒有再亂動,對方沒有問,她鬆了口氣。
摩托車在車流中穿梭,幾分鐘後拐進了一條機動車不能進入的小道。
這條小路沒有人,兩邊種了桂花樹,風裡面都是濃鬱的香氣。
姜蘅從小就不喜歡桂花的味道,聞多就覺得頭暈。
不過現在抱著人的手空不下來,她就重新想了個辦法,臉貼著對方的後背,這樣能减少和桂花味道的接觸。
陳煥身上有種淡香,那應該是洗衣液殘留的味道。她覺得這比桂花好聞多了。
陳煥身體一瞬間綳緊,過了會兒又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摩托在路邊停了下來,姜蘅拿下頭盔還給人,她剛準備回學校,陳煥突然站在了她前面。
下一秒伸手蒙住了她眼睛。
「怎麽?」姜蘅開口問,她眼皮有些癢。
大概過了五秒,對方移開了手。
姜蘅才發現剛才有個醉鬼,在前面的電綫杆旁邊撒尿。
「啊,謝謝。」她其實不害怕。
可能現場沒有其他人,還會大聲告訴醉鬼隨便在路上大小便,鶏兒會被風吹爛掉。
說從來沒人擔心她被嚇到,去蒙住她眼睛。陳煥看著冷,話也不多,平時還像是患有嗜睡症。但其實很細心。
「你回去的時候車開慢點,注意安全。」
「嗯。」陳煥跨上車。
看到對方摩托車消失在轉角,姜蘅這才轉身進了學校。
她剛走回宿舍洗漱完,就收到了對方的短信。
「我到了。」
這才十分鐘……可見剛才那個人爲了照顧她,開得很慢。
姜蘅不怎麽發短信,因爲覺得麻煩,有事就會打電話過去。
所以聊天界面,都是這段時間陳煥發來的信息。
姜蘅回復了個『好的』就放下手機去衛生間洗漱。
另外一邊,陳煥看到了那條短信,他又等了會兒,手機却再也沒有了動靜。
這就兩個字,然後沒了?
他從病房裡出來,想去四周走走,外面的月亮很好。
陳煥走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姜蘅的主治醫生,對方也是加班加點查文獻資料到現在。
他因爲經常在醫院,認識這裡大部分的醫生,於是開口問了下姜蘅的病情。
年輕的醫生嘆了口氣,原則上不能隨便對外人透漏患者的病情,不過這位也是關心同學,他說:「挺棘手的,我覺得她病得不輕。」
陳煥:「……」
不會吧,看著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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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結束後的第一天,律師就通知姜蘅可以去班裡解除收養關係的手續了。
雙方約定在上午九點民政部門見。
姜蘅去找班主任請假,說明了原因。
班主任和教導主任雖然准了假,却心情非常微妙。
肖主任懊惱自己看走了眼,這個學生當初說自己父親腦癱,他很同情來著。
國慶晚會那天舞臺上的表演的很精彩,但是在警察局的表演也不差。
不好評價姜蘅的對錯,只是和他剛開始對人『乖巧膽小』的印象相差很大,一時不能接受。
『吳彥祖的老婆』本來要和老杜一起過來的,但是姜蘅覺得太麻煩,而且有律師把關自然一切都能妥當。
夫妻倆答應不來,回頭就從公司抽調了兩車的强壯男人,跟著葉律師一起去。
他們弄這麽多,不是爲了保護姜蘅,而是爲了讓對方的態度更好。
葉律師也無話可說,讓那些人在門口等著。
倒是楊誠遠和王碧容臉色有點綠。
楊誠遠事後找了其他律師諮詢,出了高價也沒有人接。
首先這件事本來就贏面不大,二來恒威集團不好對付,那個葉律師就更是有名的難纏。
價錢再高也沒人願意趟渾水,反而紛紛勸說楊誠遠答應私下和解。
楊誠遠被逼的沒辦法,這才割心割肺的同意。
姜蘅一共簽了八份合同書,她不太懂,律師在旁邊講解才弄明白。
今天解除收養關係能馬上生效,後續的事情也在跟進,到了月底就能徹底的切割完成。
不過姜蘅要求對方必須這周就搬出那棟房子,三天後她就去收房。
葉律師還建議她把手裡10%的股份轉賣給其他股東,因爲姜家的公司母親很混亂,後續可能比較麻煩,不如拿錢走人利落。
姜蘅也同意了,全權的交給了葉律師處理。
這幾年楊誠遠把公司搞的亂七八糟,她手中的股份價值縮水,大概也就值八百萬,不如那棟房子值錢。
姜蘅已經很滿意了,她覺得自己發了財,突然變成了個富婆。
今天因爲有哪些跟著的保鏢,楊誠遠想打人,却也只能把怒火吞到了肚子。
姜蘅雖然成了暴發戶,不過書還是讀下去。
作爲一個25歲就死的短命鬼,她也不能有什麽大追求,整天玩也沒意思,可能那對狗夫妻還會在背後編排自己。
而且學校已經够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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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術社在國慶晚會的表演艶驚四座,姜蘅也出了名。
畢竟往年武術社那群人的表演,真的是辣眼睛。
他們拿了今年的『最佳節目』算是衆望所歸。
話劇社在學校裡人氣如日中天,占據了最好的資源,他們要用禮堂沒人爭得過。
這還是近年來第一次受挫折,那些平時眼高於頂的話劇社骨幹也低調了很多。
音樂社也很生氣,姜蘅本來是要加入的就是音樂社!只是被人惡作劇把申請表放到了武術社!
當時社長徐曼說姜蘅不懂音樂,不過是想來作妖,如果真是這樣也就算了。
那對方古琴彈的這麽好又是幾個意思?!
不管是在哪裡,只要有絕對的實力就能受到尊重。
武術社的人人也有意見,他們貢獻了完美的表演,是不是應該也給他們一個辦公室什麽的。
不能一直在天臺、體育館、小樹林打游擊戰吧。
學校負責社團的老師思考後,還真的批准了。
他們人少,給了一個大概六個平方的小房間。
不過大家還是很開心,這小房間以前可是話劇社放道具的地方,特意讓他們騰出來。
心裡特別爽!以後他們也有自己的地盤了。
最近學校很多社團紛紛的向姜蘅遞出了邀請,態度積極的有漢服社和動漫社。
還有學校的拉拉隊,也邀請姜蘅加入。
社姐人氣這麽高,武術社的人也有了壓力,不會設姐加入了其他社團,以後就不來搭理他們了吧。
那些人太絕了,他們社團就一個女的還挖墻脚?!
今天下午開會,徐馳就吞吞吐吐的問:「咱們可是有革命交情,你應該不會朝秦暮楚對吧?」
姜蘅:「這個當然。」
「你明白就好,我們很優秀。」副社長王琪鬆了口氣。
姜蘅:「是的,你們都很純。」
怪不得她以前聽別人都說武術社是怪咖積極地,畢竟連銀子的純度都只能到99.9%,那些宣傳『純天然』的食物大多數假貨。所以這群24k純沙雕很少見了。
難得都聚到這裡了,當然,這裡面不包括她。
純?純潔的意思?雖然這個誇獎有些奇怪,不過武術社的衆人還是紛紛點頭。
表示沒錯,老子就是這麽純這麽可愛!
姜蘅嘆了口氣。
她要擺正心態,不能因爲自己不够沙雕,而和他們産生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