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人像波斯猫一樣的眼睛蜷縮一下,然後笑了,“才兩天的事,公主當然記得。
衆人全都釋然,然後有人想起,在某個聚會上公主似乎頗爲喜歡這個人,當時缺少一個人舉薦他入公主府,結果讓這個小官員取了頭籌,這不,公主大婚剛過他就巴巴地將人送來了。
“公主,”那官員壓低聲音,“您想要的人,我給您帶來了。”
這個禮物她似乎沒法當衆拒絕,而且那官員眼睛中已經閃爍著交易後的光芒。她的態度不能在這個事上前後差异太大,何况這件事對于完夏長公主來說只是稀鬆平常,她太過在意反而會讓人懷疑,她現在最明智地選擇就是從這只猫面前走開,來個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禮節性地笑笑,然後順著官員們給她讓開的路向前走去。
她不認爲她的表現有什麽不妥之處,騙過這些對她抱著尊敬和一絲懼意的官員已經足够了。
可是她忘記了,猫看起來溫順,其實是最狡猾的動物。
“公主,”那猫兒笑著已經拉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像是一條絲帶輕巧地溜進她的指縫,緊緊地將她五根手指困鎖住,微微一歪頭。她以爲他會說出什麽和長公主調情的話。
他的眼睛眨了眨,略顯得有些調皮,“公主,您在害怕什麽。”然後用他的手肘輕輕碰碰她。
容琦立刻感覺到手臂一陣酸麻。
“手臂端地這麽緊,過一會兒就會酸疼。”
她的身體的確像一張拉滿的弓弦,緊張著又小心翼翼,這畢竟是她第一次以一個別人的身份來面對這些陌生人,就算心態再好的人也會有這種反應。
可是她將這一切都藏在大大的袍袖中,從沒想過會被人發現。
人通常在慌張的時候都會微微一笑,來證實自己。容琦習慣了這種厚黑學圓滑的應對方式,自然也不例外。
她嘴角剛剛泛起的一絲微笑,那猫兒還沒等她說話,她忽然感覺到腰間一緊,放在他腰間修長的手指只輕輕一握,她的力量和身體頓時變得渺小,整個人立即落入那個高大寬闊的懷裏。周圍的人早就司空見慣,全都不留痕迹地轉過頭去。
容琦暗暗苦笑,她這哪里是調戲別人,分明她是被人調戲。她還沒被人這樣吃過豆腐,調戲的事她司空見慣,哪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沒經歷過,可是這種反客爲主還假裝無辜的她却是第一次領教。
那猫兒傾身過來,將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他整個人似乎變得嬌弱無力,他的手臂却不是這樣表現的,他白晰的臉頰邊一直通到鼻尖都帶著羞澀的粉紅,他的臉頰蹭過她的耳垂,聲音輕得甜膩柔滑,“公主,輕蔑的笑容是來掩飾慌亂和謊言的。”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手指猛然鬆開,帶著明媚笑容的嘴唇一開一合,秀麗的脖頸揚起,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但却能讓她聽見,他說:“公主是忘了我們的約定,還是根本就不知道。”
容琦的眼睛重重一跳,那猫兒已經被人拉開。
陽光下,他的笑容是那種興致勃勃,意猶未盡的味道。
那猫兒是料定這種場合她就算吃虧也不會有所行動。
他那些話足以讓她震驚半天了。
她至少現在不能被他那幾句話影響,她要調整心態,更嚴峻的考驗還在後面呢。更何况,衆官員們都當沒看見,一個個讓出一條路來拱手請她先行,她也就順水推舟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皇宮本來就給人一種巍峨肅穆。皇帝議事的大殿又是古往今來能工巧匠們刻意修飾的場所,再加上周圍的種種氣氛,容琦走上那玉石臺階的時候,華麗的朝服劃過地面確實有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
因爲早有官員等在前面爲她領路,所以容琦順利地就找到了她的位置。
她坐在龍椅之後的椅子上,聽到朝臣們山呼萬歲,看著眼前那琉璃簾子輕輕的晃動,這才噓一口氣。
原來公主上朝不是站在下面,而是坐在這琉璃簾子之後。
不必直視帝王,讓她頓時輕鬆了不少。
她端正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正覺得腰酸腿麻。那個皇冠龍袍的身影在一聲聲呼喝聲中緩緩從那簾子外走過。她的心都快跳了出來,她順著那琉璃簾子的縫隙看過去,那穿著明晃晃龍袍的男子,狹長的眼梢飛斜,衣袍上那一條條龍紋張牙舞爪地帶著淩厲的氣勢,抬起眼睛時,那雙黑眸冰冷深沉,讓人一眼望不到底,注視她片刻便轉頭走了過去。
這是個年輕的帝王,看年齡應該和長公主是兄妹關係。
而且他幷不像她想的那樣是一個十分昏庸的帝王。
他出乎意料地……甚至透著一股幹練和精明,當他注視她的時候,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翹,算的上是,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