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看到魚妖竄出水面的刹那,附近許多鄉民都是一片驚駭,一時間崖壁上一片混亂,直至魚妖被陳牧一擊滅殺,附近一些鄉民才從驚悚和顫栗中勉強回過神來。
但因為崖壁太過於狹窄,仍然有幾個站立在邊緣處的,被擠的一下子失足,沿著陡峭的坡壁就往下方的洪水中滑去,一時間尖叫聲,呼救聲連綿一片,徹底亂糟糟一團。
“肅靜!”
就在這個時候,陳牧的聲音響起,一下子蓋過所有混亂。
就見他指間出現了幾根從箱板上剝離下來的木枝,一下子從他指間飛出,接連釘住幾個掉落的鄉民的蓑衣,讓他們的滑墜之勢止住。
幾個免於墜落洪水的鄉民,各自還露出驚魂未定的神色,而崖壁上的一眾鄉民則各自噤聲,一時間很快都寂靜下來。
“不要慌亂,不要吵鬧。”
陳牧衝著一眾山坡上的鄉民沉聲開口,聲音中蘊含有一股威懾,壓過了一眾鄉民心中的慌亂,又讓不少人想起陳牧先前處置包印林的場景,一時更是不敢妄動。
眼見局勢恢復控制,陳牧這才沉聲道:“水中妖物自有本官處置,鼓噪喧嘩者,事後以罪論處!”
區區妖物不算什麽,但若是小山坡上的鄉民全都混亂起來,四面八方都有人失足落水,那對他來說反倒是個不小的麻煩,未必能方面俱到。
此時陳牧話語中蘊含著一絲絲雷霆之威,震懾的眾鄉民都冷靜下來,旁邊的趙老漢和其孫女紅兒也是微微顫栗不敢吱聲。
陳牧也沒再與眾多鄉民搭話,徑直站立在崖邊,凝視向下方的水面。
嘩啦!!
忽然又有妖物從水中翻起,這次卻是一條蛇妖,通體青色鱗甲,足有碗口粗細,兩三丈長,且動作極快,迅如閃電,一下子就向著距離崖邊最近的一人撕咬過去,要將其一口咬住然後拖入水中啃食。
但沒等它咬到人,又是一粒石子伴隨著絲絲雷弧破空而來,僅僅一擊,就將其頭顱擊的碎裂,巨大的蛇身一下子橫飛,遠遠墜入水中,消失不見。
這次距離最近的眾多鄉民盡管也是受到驚嚇,但沒有再像之前那樣一片混亂,互相擁擠踐踏,也有童稚發出驚恐的尖叫,但立刻就被旁邊反應過來的大人捂住嘴。
“水中的氣息還是無法明辨清晰……”
陳牧目光看著水面,心中低語一聲。
他的巽風意境邁入第二步,秋風覺的感知可謂敏銳到極點,方圓十丈之內,縱然是蚊蠅振翅那輕微的活動,他都能捕捉的清楚,但水下的部分就立刻十分阻滯,唯有在妖物躍出水面的時候才能第一時間捕捉到其動作。
倘若他掌握有坎水意境,那麽對水中的感知就能十分清晰了,只是他之前還是選擇先練艮山,總歸是要一步一步來,無法一蹴而就。
沉吟一會兒後。
又有妖物從水中躍出,但這一次才堪堪飛出水面,尚且不及吃人,就被陳牧彈出的石子擊碎了腦殼,再次墜落回水中,伴隨著血跡迅速蔓延,消失在遠處。
如此反覆,差不多半個多時辰的時間,陳牧接連擊斃了七八隻妖物,遠處那茫茫無盡的水面上,終於出現了一片黑影。
待黑影接近。
卻見是一艘獨木舟。
獨木舟上站立著多個人影,有一襲白衣的斬妖司白衣衛,也有監察司的千戶,此外還有一位斬妖司的副都司,其人方面大耳,頗有一絲威嚴,卻是許紅玉的三舅余鈞。
在去年的旱災妖亂之際,陳牧在安瑜縣跟著許紅玉斬妖時,余鈞還是他的頂頭上司,負責整個安瑜縣的調度,但如今不到一年光景,潮災之時,清平河流域一切衙司官吏皆由他調度,包括負責這一代的余鈞,也是他的下屬之一。
此時。
獨木舟上的眾多斬妖司及監察司官吏,也早都注意到了小山坡上的人群,也很快就注意到位於崖邊的那一道身影。
“還真有活著的。”
“嗯,沒想到人還不少,難怪陳大人會放出哨令。”
幾個白衣衛各自低聲開口。
此時余鈞也在遠遠看著陳牧的人影,心中卻是一片感歎,雖然在安瑜縣的時候,知曉陳牧掌握意境以後,他就覺得陳牧未來必然不是等閑人物。
但即便如此,也不曾想到,短短不到一年光景,陳牧就一躍成為監察司都司、兼斬妖司都司,反成為了他的頂頭上司,甚至還憑一己之力,翻手為雲,將和他們余家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何家就此覆滅!
很快。
余鈞等人皆來到了小山坡下。
“都司大人!”
眾多斬妖司和監察司的人馬紛紛向著陳牧行禮,包括余鈞也沒有托大。
不過陳牧不等眾人動作,就立刻打斷道:“非常之時,無須行禮……你們一路過來,情況如何?”
一名監察司千戶衝著陳牧回答道:“回大人,整個東部地區皆被洪澇淹沒,沒有民居,也不見活人,沿途有不少妖物襲擊我等,不過皆被擊退。”
這邊千戶匯報情況。
那邊余鈞也將目光掠過整個山坡上的眾人,一時間卻是眉頭微蹙。
潮災帶來的影響可不僅僅是洪澇,還有水中的妖物,以及時刻可能發生的地脈動蕩,別說是普通人,就算他們這一隊絕對的精銳,一路趕來都遇到不少麻煩。
要想將這樣一批上千災民救出,在他看來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畢竟他們乘坐的獨木舟最多一次也就搭載十幾人,至於說調來更多的船也不可能,水流如此湍急,大船根本無法控制,只有他們這些精銳武者,憑借力量強行控制獨木舟,才能跨水而來。
不知道陳牧是怎麽打算的。
而正當余鈞思索之時,陳牧已聽完了千戶的匯報,微微點頭過後,便道:“你等全都上來,守住此處,勿要讓妖物傷人,我來將這些災民送走。”
聽到陳牧的話,一些斬妖司的人馬都各自應聲。
但也有余鈞等人,則各自露出遲疑的神色,
“大人,我們這艘小舟,一次最多搭載十來個人,從此地駛出洪澇區域,至少要半個時辰,一來一回就要一個時辰,這恐怕有點……”
且不說這小舟至少需要三四個易筋境的武者來控制,才能在湍急的水流中行進,就算陳牧能憑一己之力,單獨控制這艘小舟,一次帶十幾人,那也少說要數十近百趟。
耗費時間太久。
主要是為了這千來個老幼,他們這一批精銳人馬在這裡駐守十天半個月,也並不是多麽英明的決策,因為外圍一樣很缺人手,多一批精銳,就能多控制一片區域的妖災,救下的災民一樣不會少。
以余鈞來看,這麽棘手的一批鄉民,又多是老幼,不若直接放棄,或者乾脆隻救下一部分幼童,將更多人手和精力放在處置洪澇外圍的妖災上面。
不過這次潮災並不是上次安瑜縣的旱災,由他來負責統轄調遣,而是由陳牧這位都司負責整個清平河流域兩縣之地的人馬調動,他也只是在陳牧手底聽命的從屬。
“無妨。”
陳牧聽罷余鈞的話,卻平淡的開口。
余鈞略一遲疑,但還是應命下來,沒有再過多勸阻,反正在他看來,千余個鄉民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外圍區域,死傷一些也沒什麽,陳牧就算決策調度有問題,也最多就是多死一些災民而已,不算什麽事。
並且他們這一批人留在這裡,也並非毫無意義,至少要是這附近出現地脈噴發的情況,那麽他們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從地脈中得到一些珍稀靈物。
唰!唰!!
當下余鈞率領一批斬妖司人馬,紛紛躍上岩壁,守住山坡四周。
盡管山坡岩壁此時都十分擁堵,幾乎沒有落腳之處,但那是對於普通人而言,余鈞帶來的這一批人最弱都是易筋境的武者,常人無法站立的地方也能輕易立足,再不濟也能強行劈鑿岩壁,鑿出一小塊能落腳的地方。
而就在眾人都躍上岩壁之後,陳牧卻並未落向眾人帶來的那艘小木舟,而是任由這艘小木舟被湍急的水流帶著往遠處而去,反倒是縱身一躍,往相反的方向落去。
“嗯?”
余鈞等眾多人馬皆微微一怔。
雖然對他們來說,就算沒了小木舟,也不是沒法子離開這裡,再不濟也能守住這處小山坡等到潮災退去,但問題是陳牧不要那艘小木舟,又打算如何救人呢?
然而接下來。
眾人就看到,陳牧幾個起落之後,便落到視線遠處,一株還有部分浮在水上的古樹枝乾之上,繼而整個人縱身一躍,落入水中。
隨後水底傳來一聲沉悶的嗡鳴,仿若什麽東西炸開,水面上一下子濺起十丈巨浪,就見那株古樹在水中慢慢傾斜,直至轟的一下倒在水上!
這還沒完。
沒等這株近乎合抱粗的古樹沿著洪澇流淌多遠,不遠處又是一道浪花濺起,繼而又是一株古樹崩斷,兩株巨大的古樹就這樣沿著湍急的洪流一路往下,向著小山坡而來。
看著這一幕的余鈞心中微怔,這兩株古樹的確都比那小木舟要大得多,但若說用來載人,就算把枝葉全部砍去,也未必就比那小木舟強多少,畢竟其本身沉重吃水,上面載個十幾人基本就沒入水裡,何況水流湍急,一眾老幼鄉民又怎麽能在上面穩住身形。
然而。
沒等兩株古樹接近小山坡,陳牧的身影就再次出現,手中流銀刀出現,刀光一閃之下,兩株古樹的枝乾就一連串的被剔落,很快只剩下兩根粗壯的主乾。
緊接著陳牧眼眸中微光一閃,手中流銀刀刀鋒之上,凝出兩束無形風刃,沿著主乾中部一切,繼而將手伸出,一下子插入樹乾之中,猛地一掀。
哢!哢!
伴隨著哢嚓哢嚓的聲響,古樹主乾的中央部分,一大塊完整的木塊被掀上了天空,遠遠墜落進水裡,兩株古樹的主乾,赫然變成了中空的兩艘木舟!
而陳牧到此還未結束,整個人縱身一躍,落在山坡的邊緣,一伸手就抓住了其中一艘木舟的邊緣,繼而猛然一個發力,竟是硬生生的將這足有近十幾米長的木舟從水中舉了起來,然後一縷紅光從掌心中迸發,一下子灌入整個木舟之中。
轟!
潮濕的木舟上霎時間燃起火炎,並一路蔓延,直至貫通整個木舟,一時間仿佛是在高舉一根近十幾米的巨大火柱!
火柱的炙烤並未持續多久,僅僅頃刻之間,便迅速消退消散,但整個木舟內的水分幾乎都被這一下驅散乾淨,再次被陳牧放回水中時,已成了一艘稍顯粗糙,但足可使用的大型龍舟,吃水極淺,可承載數十上百人!
繼而。
陳牧將另一艘龍舟也如法炮製,最後將兩艘龍舟並貼在一起,將一截截木枝釘入其中,使其並連成更為平穩的連舟。
余鈞看著陳牧眨眼之間,製成一艘大舟,一時驚的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
那些老幼鄉民看不懂,都是震撼的望著這一幕,眼見陳牧頃刻之間,幾乎無中生有的‘變’出一艘巨舟,甚至都喃喃神仙,但余鈞作為斬妖司副都司,鍛骨境的人物,又怎麽可能沒有眼界。
暫且不說那舉手投足間,令他都感到震撼的巨力,遠非他所能及,就是最後那熾烈覆蓋龍舟的火炎,都讓他心中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離火意境!
那是毫無疑問的離火意境之威,並且恐怕還不止於第一步!
陳牧所掌握的,不是巽風和震雷兩種意境嗎?
又是什麽時候悟出了離火,甚至還將離火意境踏入了第二步的境界,這可是意境的第二步啊,是足以媲美五髒境存在的高度!
嘩啦。
陳牧一躍上舟,讓這艘新舟靠在山坡邊緣,也並未過多在意余鈞等人的震撼,隻沉聲道:“一切人等有序上舟,不得爭搶!”
此時山坡上的眾多鄉民依然處於震撼之中,對於他們來說,陳牧剛才施展的手段,自然是與真正的神仙無異,哪怕是那些見多識廣的老人,知道陳牧乃是實力高強的武者,此時都不由得懷疑起陳牧是不是真是仙人下凡。
陳牧自然不清楚他今日的事跡,今日之後會在一眾鄉民中口口相傳,最後成為流傳民間的一個‘仙人造舟’的故事,變成志怪傳說中的一份,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會一笑置之,因為這世上是沒有仙人的,有的只是登峰造極的武道罷了。
世間那些流傳的各種志怪故事,神仙異聞,大多都是眼界不高的凡俗黎庶,見到無法理解的武道境界後,誤認為是神仙手段,繼而慢慢變成志怪異錄。
很快。
小山坡上開始一片騷動混亂。
但因為有余鈞等人的震懾和控制,沒多久就再次變得有序,繼而距離最近的鄉民開始陸續登上舟船,一個個小心翼翼的就坐。
陳牧也並沒有下達什麽‘幼童優先’之類的命令,在這個世道,幼童若是與父母親長分開,或是成了孤兒,幾乎不可能生存下去,那樣做毫無意義,只是純粹亂來。
片刻後。
上百人登上舟船,將舟船擁擠的滿滿當當。
沒能上船的一些鄉民,俱都露出幾分憂慮的神色,有些正好趕不上的,更露出急躁的神色,但面對附近的余鈞等斬妖司、監察司的人馬,卻也不敢亂來爭搶。
“好了,我先送走一批,你等守好此地。”
陳牧見船上人滿,便衝著後方的監察司眾多人馬沉聲吩咐。
“是!”
監察司的眾千戶和斬妖司的白衣衛紛紛應聲。
這時余鈞掠一遲疑,想要詢問陳牧是否騰出幾個空位,讓幾個白衣衛上去控船架船,卻見陳牧已屹立在船頭,不見有什麽動作,卻是霎時間狂風呼嘯,硬生生的推起整艘巨舟,迅速駛離了山坡,乘風破浪而去。
余鈞再次將想要說的話重新吞咽了回去。
巽風意境,陳牧掌握有這種意境,他是知道的,但眼前這一幕,身形不動而狂風大起,恐怕也不是第一步的意境能做到的。
又一種邁入第二步的意境!
看著那駕馭舟船乘風破浪,身形很快就化作一個黑點的陳牧背影,余鈞心中的念頭,一時就如下方那滔滔洪澇一般洶湧翻騰。
這一刻的震撼甚至還要超過之前,何家在一日之內被陳牧翻手覆滅的時候。
紅玉這位未來夫君,自己這位外甥女婿,究竟是怎樣的一位人物!
(本章完)